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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沈妃並沒有看到承光帝變了臉色,正和八皇子一同跪在地上,哀戚道:“陛下,若是往常,壇兒病了,自是該回去歇息。可是現下,姐姐沒了。壇兒既是姐姐的兒子,又是姐姐的嫡親外甥。

    從前姐姐在床榻上還清醒著的時候,時時刻刻都要問及太子,問完太子,便會問壇兒。姐姐疼愛壇兒之心,臣妾尚且不及。而壇兒雖小,可正是因他年歲小,才心明眼亮,更知好歹,明白現下是素日裡最疼愛他的母后仙逝了,壇兒孝順,昨夜衣裳還沒穿好,就急急跑來跪在姐姐榻前,如今只是小小高熱,又如何肯輕易離開?陛下憐惜壇兒,還望在憐惜壇兒的身子之餘,亦憐惜壇兒的一番孝順之心!”

    沈妃一番話說完,不少女人都微微動容。

    蕭無塵目光輕輕看了這母子一眼,沒有開口。

    承光帝卻不像那些宮裡宮外的女人那樣好打發,只沉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沈妃。

    沈妃一通哭訴完,方才借著拭淚的機會,悄悄抬眼看了承光帝一眼。結果這一看,沈妃心頭大驚,隨即掐了被燒的暈暈乎乎的八皇子一眼。

    八皇子自小聰慧,雖比不得當初的太子三歲能背百首詩,但也素來機靈。因此沈妃掐八皇子的時候,是一心期待著八皇子能說出讓她和八皇子重新博取承光帝信任的話的。

    可惜的是,沈妃只想到了平日身子康健的八皇子的機靈,卻忘了人在病中難免會糊塗。更何況是八皇子這個三歲的小兒。

    “疼。壇兒給母后守著,不說不守了,母妃不要掐壇兒。”三歲的八皇子因為高熱,整個臉蛋都紅撲撲的,此刻正歪著腦袋,委屈的開口。

    沈妃臉色立刻變了,當即伏跪在地:“陛下,臣妾……”

    承光帝默默地注視了伏跪在地的沈妃良久,才緩緩道:“八皇子既病了,沈妃就陪著八皇子一同回去,好好閉門養著罷。等何時當真養好了,何時再論其他。”爾後不等沈妃喊冤,就看向其他妃嬪,道,“皇后的喪事,如此,就交由李貴妃和成貴人共同主持。”

    沈妃只覺腦袋“嗡嗡”直響,直到八皇子小身子突然朝一邊歪倒,她才突然回過神來,抱住了八皇子。

    李貴妃聞得聖上讓她主事,早就高興起來,見狀斜了沈妃一眼,道:“沈妃可當真是為好母親。當年太子生病,沈妃可以衣不解帶的陪在太子身邊,半步不敢離開。可是現在……自己的兒子高熱的跪都跪不住,竟還能如此狠心,不抱著兒子回宮看太醫。”她聲音微微揚起,頗為惡意的道,“我竟不知,這八皇子,是否是沈妃的親生子了。”

    李貴妃的話說到這裡,沈妃再無留下的任何可能,於是再不猶豫,磕頭謝恩之後,又朝著皇后的棺木處認真磕頭,甚至仿佛是聊天一般,又接連說了小半晌的話,這才帶著已經因高熱而昏迷過去的八皇子匆忙離開。

    而這個時候,承光帝已經站在了皇后的棺木前,握著皇后的手,良久不語。

    余公公則早就小跑著去請太醫院的張太醫了。

    蕭無塵原是和承光帝一道站著的,但承光帝心疼蕭無塵是心疼慣了的,見狀忙忙讓人搬了座椅來,讓蕭無塵坐著等著。

    其餘眾人則是繼續按照規矩哭靈。

    四公主面容鐵青的站在正殿的中央,無人理睬。

    她的父皇,從來、從來都是這樣的偏心!

    明明嫡長子還活著,明明嫡皇孫如此出色,父皇的眼睛裡,卻只看得到一個孱弱無能的繼後所出的蕭無塵呢?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第8章 小指

    四公主心中如何憤恨,蕭無塵卻是不在乎的。

    於他來說,元後所出的四公主於他原本並無妨礙,偏偏元後嫡子也就是廢太子並沒有死,偏偏廢太子的嫡長子早早就被父皇封了元王,領了封地,自去了巴蜀稱王稱霸,如此一來,蕭無塵和野心勃勃的四公主,顯見是只能做仇人了。

    蕭無塵心中知曉,廢太子當初既做了逼宮之事,父皇就絕不可能再容廢太子重新做太子,而當初會立廢太子的嫡長子為元王,也不過是因為父皇彼時除了廢太子,一個兒子也沒有了。如此才生了其他的想法,立了廢太子的嫡長子為元王。

    至於現在……父皇有了他,自然是要首先為他考慮,而不是為了其他人的兒子考慮。

    這卻也是人之常情。

    蕭無塵如此想罷,就低聲咳嗽了一聲。

    爾後就見余公公正端了一碗冰糖白燕盞過來。

    蕭無塵有些不願意喝。

    余公公低聲勸道:“殿下快喝了罷。這燕窩好歹要比那些苦藥汁子要好入口的多。”

    蕭無塵這才拿著那碗白燕盞喝了,爾後嘆道:“公公這話卻是錯了,便是這燕窩孤喝了,待會那苦藥汁子,也是避免不了的。”

    蕭無塵的話一說完,太醫院的張太醫就帶了另外兩個太醫一道求見,說是來為蕭無塵診治。

    饒是蕭無塵是自小病到大,將那苦汁子當飯吃到大的,此刻見著太醫來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那些藥的滋味,他真的是半點都不想再嘗了。

    張太醫已經鬚髮皆白了,他見著蕭無塵皺眉,又見聖上正在皇后的棺木旁沉思,低聲道:“殿下若不願意見到臣,就該平日裡好好保養自己才是。否則的話,就算是臣不想來礙著殿下的眼,怕是聖上也是不許的。”

    張太醫是看著蕭無塵長大的。蕭無塵剛出生時幾次歷經生死,都是張太醫妙手回春將他救回來的,因此這會子說話,便也不甚客氣。

    蕭無塵聞言,稍稍一頓,方才嘆道:“張太醫忘了,縱使是孤身子強健,每隔三日的平安脈,孤總是避免不了要見張太醫的。”

    張太醫:“……”敢情太子是當真見他這老頭子見的煩了?

    蕭無塵也只是這樣調侃了一句,隨即就伸了手,讓張太醫為他把脈。

    張太醫努力讓自己鎮定了好一會,才伸出手,按在蕭無塵的手腕上,片刻後,微微凝眉,道:“殿下,請換右手。”

    蕭無塵自是照做。

    而這個時候,承光帝已經在皇后的棺木前呆夠了,走了過來,站在一旁看張太醫把脈。

    張太醫似是早就習慣了如此,起身一拜,隨即又坐下繼續給蕭無塵把脈。

    等把完脈後,張太醫又仔細看了蕭無塵的臉色,詢問了其最近幾日的飲食和休息,末了才道:“殿下的身子,老臣是一開始就接手的。殿下出生時是早產加難產,因此出生就比尋常嬰孩兒體弱多病,加之天生體虛,心脈不足。及至長大,若是和尋常孩童一般,少思少慮,只知懵懂戲耍,或許身體不及旁人,但只要多加保養,倒也能養的和常人無異。”

    張太醫說到這裡,心中就是一嘆:“然而殿下天生早慧要強,所謂慧極必傷,殿下不但格外聰慧,處處要強,身上又擔負著儲君的責任,還心思敏.感……”張太醫幾乎不敢繼續說下去了,“殿下若想要真正保養好身子,正該將這敏.感的心思改了,再少思少慮,莫要心思鬱結,保重身子,方有可能與常人一樣能平平安安的多活些時候。”

    張太醫說完,就垂首跪了下去。

    這些話他幾乎每每見了聖上,都會說的。張太醫到底是在宮中摸爬滾打大半輩子的人,他心中明白,這些話,即便他是告訴了太子,太子既是儲君,就不可能不多思多慮,所以,這番話他說了也是白說。可是告訴聖上,以聖上對太子的寵愛,聖上或許就願意聽了,願意讓太子少思少慮一些了呢?

    奈何張太醫只猜到其一,卻不知其二。

    承光帝寵愛太子是真,可是,承光帝是一代帝王也是真。

    正因承光帝不同尋常父親,是一代帝王,且還是比較能幹的帝王,因此承光帝才心中清楚,蕭無塵既然已經做了太子,那就再無其他退路可言。

    須知,蕭無塵是繼後嫡子,身份高貴,還是承光帝如今唯二願意承認的兒子裡的唯一一個長成的。承光帝若是捨棄蕭無塵做太子,那誰人還能做太子?

    難道是要承光帝從當年那些逆子的兒孫裡頭選麼?承光帝此生最恨就是自己那五個奪嫡的兒子,又如何肯在自己明明有其他兒子的時候,反而讓那些逆子的子孫做這個儲君之位?

    更何況,蕭無塵仁厚,他做儲君甚至是皇帝的話,即便是要收回一定的權力,也絕不會對那些比他年紀還要大的侄子下死手,更加會疼愛年幼的八皇子;可是,如果是那些逆子的兒子做皇帝的話,即便是世人皆知無塵身子不適,不能處理政務,承光帝也不信那些逆子的兒子會容得無塵從此逍遙自在。

    說不得,無塵到時要在保命一事上花費的心思會更多。

    承光帝想到如此,不由一嘆,看向蕭無塵的目光里,有憐惜亦有愧疚。

    蕭無塵見狀,道:“張太醫卻是言過其實了。兒子雖然的確體弱不及旁人,然而,兒子並不需要和農人一樣耕地犁田,亦不需要為生計勞苦奔波,只需要稍稍花費一些心思在治國與用人之上,只要這兩樣兒子做到了,其餘時候,兒子便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將心力花費在其餘兒子並不見得用得上的事情上了。如此,想來兒子如常人一般,長命百歲,應當不難。”

    蕭無塵的話說完,眾人皆是一怔。

    這卻也怪不得眾人驚奇,須知從前的蕭無塵,是諸事都要爭一個第一,做到最好的。明明他不會去考科舉,然而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他卻要學的最精;明明他只需稍稍涉獵琴棋書畫便足矣,偏偏蕭無塵卻是把這些也當成功課在認認真真的做,如今才只有十三四歲,卻已然在琴棋書畫上面小有成就了……

    可是原本那樣爭強好勝並且的確做到最好的太子,竟是說出了不會在這些方面下功夫的話……除了一些事不關己的人只是單純吃驚外,四公主等人則是想到太子的話或許並不作數,畢竟好強的人,又如何會安下心來只顧慮兩件事情呢?

    而張太醫聞言,面上微微露出喜色,捻須道:“若太子當真只是花費心思在治國和用人之道上,以太子的聰慧,想來也不需要花費太多心力,如此,對太子的身體,倒也是大有好處。”

    承光帝聞言,只道:“那麼,只要我兒不再花心思在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上,那麼是否就當真能長命百歲?”

    千歲萬歲本就是謊言和吹捧,承光帝不求自己千歲萬歲,甚至不求自己百歲,只求他最看重的兒子能平平安安活到百歲,如此便足矣。

    張太醫稍稍猶豫了一下,道:“殿下.身子虛弱是真,若當真能做到殿下親口所說,少思少慮,並且……十六歲之前不與女子同房,十六歲之後也不太過重色,心思放寬,珍重自身,長命百歲或許艱難,然而活過老臣,卻應當不難。”

    有了張太醫的這番話,承光帝這才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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