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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王見此,心中鼓了鼓勇氣,接著道:“只是孫兒雖覺七皇叔此舉並無其他想法,更不會威脅皇祖父的皇位。然而錯就是錯,孫兒懇請在大軍歸來之日,皇祖父親臨城外,當著我大興朝的大軍,看一看那馬車裡的人,究竟是不是七皇叔。”
承光帝語氣波瀾不驚:“若是,該如何?若不是,又該如何?”
元王到底是蕭家人,還是有些了解承光帝的。聽到承光帝的這句話,心中就知曉承光帝心中已然盛怒,大喜之下,忙忙道:“若跟隨大軍而來的,當真是七皇叔,那麼,皇祖父盡可嘉獎於七皇叔,將七皇叔此次的軍功,盡可送與七皇叔;若那人並非七皇叔……”元王額頭觸地,深深叩拜,“孫兒相信,皇祖父定會給大興一個交代,給大興千軍萬馬一個交代,也給眾多真正至孝的皇子皇孫,一個交代!”
元王的話,頗為有理有據。
然而承光帝聽罷,只輕輕哼了一聲,一句話也不曾說,就從元王身畔洒然離開。
元王等到承光帝走得遠了,才終於跪直起了身子,心中有些惶然,竟不知這位承光帝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不過,想到蕭無塵既然已經私下裡趕往洛陽城來,那千軍萬馬之中,自然不會有蕭無塵的身影,只要皇祖父聽進去了他的告狀,想來定會很快派人去“迎接”太子,到時候,就算他得不了什麼便宜,想來太子也定是得不了好。
而對他來說,其實太子不好,就是他好了。
元王想罷,這才強撐著站起身子,離開。
邊境趕往洛陽城的途中,蕭無塵日日都待在蕭君燁的馬車裡頭。
原因無他,自然洛陽城那邊有人設下了此計,那麼,他若不肯中招,豈非是辜負了那些人的一番功夫?再說,知父莫若子,他心中清楚,以他父皇的性子,若是再誤會他之後,知道了真相,定然會對他心生愧疚,至少在一段時間裡,想來父皇是暫時不會為難他了。
更何況這個計裡頭,未嘗就不是父皇故意放任他的那些堂兄侄子之類的人設計下的。
蕭無塵心中一嘆,忍不住又伸出手,將那隻蕭君燁藏起來的木盒給翻了出來。
木盒裡都是他的畫像或是信件,每一張都被保存的極好。
他甚至能看出來,蕭君燁是在常常撫.摸這些畫像和信件。
就像是在撫.摸他一般。
蕭無塵臉上微微一紅,嘆息一聲,就要將木盒裡頭的信和畫像重新再裝回去。
然後他就覺得汗毛一豎!
蕭無塵驀地看向馬車上的槅門,原來那槅門之上,正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窗,現下正被推開。
而那小窗之上,正有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正意味不明的盯著他!
蕭無塵:“……”
他險些就要開口叫刺客了好麼?
那雙眸子的主人,心下卻是格外的雀躍。
他先前只當他的無塵對他愛答不理,是在心中將他視作長輩,心裡頭並不願意和他結為連理,甚至對他一丁點的那種心思都沒有。
可是,方才那一眼的“偷窺”,卻讓蕭君燁發現,他的無塵在撫.摸那些信件和畫像的適合,竟然會臉紅!
蕭君燁在喜歡上蕭無塵之前,從來不曾對何人動情,因此並不知道這情之一字,一旦動了,除了像他這般痴狂甚至癲狂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模樣。
可是他今日瞧見蕭無塵的模樣,卻是突然福靈心至——他想,或許他的無塵還是和他不同的。他一旦動情,那麼就是非山崩地裂而不能移。他會忍不住的去看蕭無塵,去喜愛蕭無塵,去將他的種種喜愛,一一告訴給蕭無塵。哪怕蕭無塵並不喜歡甚至有可能會排斥這種喜歡。
除此之外,蕭君燁的喜歡,容不得任何的瑕疵。
他會一心一意的對待蕭無塵,自然也希望蕭無塵對他一心一意的喜愛。
若是蕭無塵願意接受他,蕭君燁自是可以為蕭無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蕭無塵想要皇位,想要將大興皇權集中,想要青史留名……他都願意為此耗盡一生之力,僅僅為了讓蕭無塵滿足他的心愿。
蕭君燁想,他當真是愛慘了蕭無塵。
可是,若是蕭無塵拒絕了他……他卻不能再繼續陪著蕭無塵了。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他不知道,一旦蕭無塵拒絕了他,然後還將他留在身邊的話,他究竟會做出何等荒唐的事情。
或許謀朝篡位,也並非不可能。
所以,若是蕭無塵拒絕他,他必須要走,也只能走。
不過,想到蕭無塵方才微微臉紅的模樣,或許他不用再計劃離開的事情了。
蕭君燁低頭想罷,終於將馬車裡的槅門打開,端著手裡的東西,走到了蕭無塵身邊。
然後就目光幽幽的落在了蕭無塵還拿著的那隻木盒上。
蕭無塵:“……”他努力想了好一會,才道:“這該是我的東西,我看一看,皇叔應當不介意的,是麼?”
木盒裡頭,分明是他的畫像,他的信件,如何不算是他的東西呢?
更何況,皇叔素來寵著他,只要他稍稍露出喜歡的模樣,皇叔就會千方百計的將他想要的東西或是事情替他達成。
想來這一次,也定是如此。
然而蕭君燁聽罷,只幽幽的看向蕭無塵,半晌才道:“你的?不對,塵兒,這些,都是皇叔的寶貝。”說罷,將手裡端著的東西放下,伸手就從蕭無塵的手裡,把那隻木盒給搶了過去。
真的是搶。
蕭無塵:“……”
“這些東西,於你,不過是普通的畫像和信件。可是於我,卻是至寶。”
蕭君燁默默的搶過了木盒,認真把裡頭的信件和畫像的數目數清楚了,發現一件都沒有少,這才認真的看向蕭無塵,道,“這些寶貝,皇叔若是少了其中一件,定會與人拼命的。”
蕭無塵:“……也包括我麼?”
他說完這句話,就有些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
這話說的,當真是頗有些……曖.昧。
蕭君燁黑沉沉的眸子倏然就亮了起來,爾後聲音沙啞的道:“若是塵兒,那,只需要塵兒拿走一件,還我百件,或是乾脆用塵兒自己來抵——如此的話,皇叔的東西,就全都是塵兒的東西。塵兒想要甚麼,皇叔都會傾盡所有,為塵兒得到那些東西。當然,即便塵兒想要這木盒裡的東西的話……皇叔也會慎重考慮的。”
蕭無塵:“……”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可是他並沒有奇怪太久,就看到了蕭君燁帶來的東西。
是一盤點心,還有點心下的信件。
蕭無塵將信件都看完,微微皺眉,隨即舒展開來。
是了,父皇疑心向來極重。前世他身子孱弱,連正常處理政事都做不到,父皇當然對他格外放心,也願意把他滿腔的父愛傾注在他身上。可是這一世,他身子好了,能夠當得一國儲君了,他的父皇反而對他又不放心了。
蕭無塵心下悵然,看完這封洛陽城的來信,就把信摺疊好,放了回去。
然而不等他心中再難過幾分,他的右手就忽然被人握.住了。
蕭無塵一怔,見是蕭君燁伸了一隻手來握他的手,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也就隨他去,只是沒有抬頭。
可是蕭君燁卻是不許他不抬頭的。
他用另一隻手,直接鉗住了蕭無塵的下巴,逼迫蕭無塵不得不抬頭看他。
“塵兒,那日皇叔與你所說,你可是已經想好了?是要皇叔留下,陪你一時,然後此生再不想見,還是……皇叔陪你一生,從此你我,心中身畔,唯有彼此?”
“塵兒,皇叔心悅你,此生定不負你。只盼塵兒,亦不負我。”
☆、第40章 承諾
“塵兒,皇叔心悅你,此生定不負你。只盼塵兒,亦不負我。”
蕭君燁說罷,就雙目灼灼的盯著蕭無塵。
一雙黑沉沉的幽深的眸子,似是要將他全部的深情,統統告訴蕭無塵。
然而蕭無塵的手被蕭君燁攥著,下巴被捏在蕭君燁的另一隻手裡,整個兒人仿佛都被蕭君燁控制著。
於蕭君燁來說,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放心。
可是於蕭無塵來說……
他微微蹙眉,“啪”的一下,就把蕭君燁鉗住他下巴的手給打掉了。
蕭君燁知曉自己今日有些過了,便也任由蕭無塵伸著比自己要小了一半的手,把他的手給打掉,只一雙眼睛,依舊盯著蕭無塵,仿佛是必要等出個答案來,才肯罷休的模樣。
蕭無塵頓了頓,見皇叔這般執著,這才緩緩開口。
“皇叔,你在逼我。”他慢慢看向蕭君燁,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目里,竟是藏了幾分的懷疑與失望,“皇叔從前,從不逼我。”
蕭君燁聽了,倒也不惱,只笑:“從前麼?塵兒你太傻了。從前你年紀小,身子又不好,皇叔就是心中有甚麼想法,礙於這兩條,也只能把你當成大興朝的太子,當成皇叔的侄兒照看和寵著。既是侄兒,皇叔自然是要多疼愛你,如何會逼迫你?”
他稍稍一頓,又道:“可是現在,你長大了,身子好了,皇叔也不打算把你當成侄子了。如此,皇叔自然要把心中的想法說與你聽。至於逼……”蕭君燁微微一笑,心中卻是頗有些苦澀,“塵兒,若皇叔不逼你,你我,可會有來日?”
自然是有的。
蕭無塵在心中說。只是,他們的來日,自然會像彌補前世一般,做這世上最信賴彼此的叔侄和君臣。
然而他心裡倒也明白,蕭君燁要的,絕不是如此。
蕭無塵再次沉默了起來。
他沉默了,蕭君燁卻容不得他逃避太久。
蕭君燁等了太久,忍了太久,難得今日瞧見了蕭無塵拿著他的寶貝木盒臉紅的模樣,他心中立刻就覺得,他的無塵,說不得也是歡喜他的——就算沒有他對無塵的歡喜那麼多,但是,只要有一點點,蕭君燁就不願意放過。
“塵兒,你也是喜歡皇叔的,是麼?”蕭君燁見逼迫不成,開始慢慢靠近蕭無塵,聲音沙啞的誘哄道,“皇叔知道,皇叔每次靠近塵兒的適合,塵兒的耳朵,都會紅。”
他正說著這話,靠近著蕭無塵臉頰,就見蕭無塵的耳垂果真又紅了。
蕭無塵垂下眼睛,不說話。
他心裡清楚,前世今生,除了皇叔一個明明白白向他說“喜歡”的人,一個都沒有。前世他的身體艱難成那個樣子,其中又有沈氏和皇叔的手段,自然無人敢輕易靠近他,遑論提起那件事情了;至於今生,在洛陽城時,是承光帝看得太緊,不許他周圍的人“帶壞”他,等到了邊境,皇叔則是一力開始“帶壞”他,還不許旁人靠近。就連皇叔自己都是剛剛朝著蕭無塵表白,在他之前,皇叔自然是不允許別人露出其中的意思了。
蕭無塵心中明白,他會臉紅,會耳朵紅,並不是那麼的喜歡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