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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陽侯不能不為此下了大工夫。
魏陽侯夫人心中卻是想著,若是沈貴妃將來當真能如願,或許她千嬌萬貴的小女兒,就不需要再嫁給八皇子了呢?畢竟,她的小女兒是她心尖上的肉,哪裡捨得嫁給八皇子那個醜陋和狠厲之人?
魏陽侯夫人這般想著,就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魏陽侯心中一嘆,道:“夫人莫不是忘了,當年八皇子得了天花,還是蕊兒傳染的八皇子?”見魏陽侯夫人身子一僵,他心中不忍,仍繼續道,“咱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妹妹心中不對整個侯府生厭,蕊兒將來,也必須要嫁給八皇子。否則的話,若咱們一力將妹妹扶上了皇后甚至太后的位置,結果妹妹卻恨侯府害了八皇子,那咱們豈非是白忙一場,平白還賺了妹妹的怨恨?”
魏陽侯夫人泣道:“可是,八皇子若當真只是貌丑便罷了,我聽說,他小小年紀,就開始自己拿著鞭子鞭打那些侍候他的奴婢了。他這般暴戾……”她掩面又道,“還有,妹妹現下需要侯府便罷了,若妹妹當真生了兒子,做了皇后,將來想到八皇子的病症,未必就肯原諒了咱們。”
魏陽侯聞言只笑:“這件事夫人大可放心。為夫既要這般大費周章的幫著妹妹成事,自然是不能半點好處不得的。夫人你忘了,魏氏如今,已經有孕七個月了,為夫已經找大夫問過了,當是女兒。所以……”
魏陽侯夫人不必繼續聽下去,就已經知道魏陽侯的打算了。
她的嫡女因當初可能傳染了八皇子天花的緣故,無論願或不願,現在都要給沈貴妃做侍女,留在宮中,將來都只能嫁給貌丑且暴戾無為的八皇子。而那魏氏的還沒出生的女兒,即便只是庶出,因魏陽侯的殷勤打算,將來卻有很大的可能嫁給沈貴妃還沒懷上的孩子!
魏陽侯夫人在魏陽侯還在的時候不露聲色,等著人離開了,才趴在床上,泣不成聲。
宮中承光帝為了尋求靈丹妙藥為那些道士修建的道館裡頭,其中一個仙風道骨鬚髮皆白,然而面容卻只有四十歲左右的道士,正盤膝坐著,拿著一本書看,待聞得承光帝前來,這才悠然起身。
倒也不跪,只稍稍躬身,如此就算是行了禮。
承光帝倒也不在意這些,見狀只道:“道長何必拘禮?這些俗禮,凡夫俗子方才需要去做,道長是半個仙人,自不必做這些。”
那道長捋著鬍鬚,道:“陛下有容人之量,不介意老道這等世外之人。然而太子看重禮法,若是知道老道不行這些瑣碎的凡俗之禮……”他一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可是其中的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承光帝亦是頓了頓,不提太子,只笑道:“道長今日,怎的沒有守在丹爐旁?朕記得,道長素來將煉丹當做每日必行之事,今日閒了看書,倒也奇怪。”
那道長也不再提太子如何,只揚了揚自己手裡的書,道:“陛下且看,這書中的丹藥,陛下可喜歡?若陛下喜歡,老道在煉製延年丹之餘,倒也願意騰出功夫為陛下煉得此丹,讓陛下龍馬精神,老當益壯,再將陛下命里本就有的兒女,自天生召來凡塵。”
承光帝微微一怔,將那本書細細看完,才明白了道長的意思。
這是一本煉製能讓男子的房事方面恢復壯年的丹藥。
承光帝如今的心思都在長生不死上面,見到這等丹藥,也只是大致瞧了一遍,就道:“道長方才說,朕命里,還有一二子女?那一二子女,還是天上來的仙人的投胎轉世?”
那道長立時就笑了:“天機不可泄露。只是陛下當知曉,陛下做了一世仁君,那麼,上天便不會只給陛下幾個讓陛下煩心早逝的兒女。至於剩下的這一二子女,要或不要,只看陛下心意。”
承光帝若有所思。
於是,蕭無塵在出發離開洛陽城之前,去最後拜別承光帝的時候,就見承光帝猶猶豫豫的開口。
“無塵,可還想要一個弟弟?”
蕭無塵:“……當然,多子多孫是福,兒子當然願意父皇福氣滿滿,平安長壽。”
承光帝聽了,稍稍扯了扯唇角,還是道:“你是你母后唯一的孩子。你說,若是你母后知道,朕在她走之後……又多了一二子女,她可會在地下,生朕的氣?”
……
蕭無塵是沉默著離開的。
他的身體已經不是兩年多前,剛剛重生回來的模樣了。現下他身體好了許多,從父皇的宮中走去東宮,已經是他的身體能承受得住的了。
只是他或許憑藉安插在沈貴妃身邊的人,猜到了沈貴妃想再要一個孩子的事情,也知道沈貴妃會通過她舉薦的道士出手,可是,他顯然沒料到的是,他的父皇當真心動了。
不但心動,還將此事說與他聽,詢問他以及……他母后的想法。
蕭無塵在聽到父皇問他此事的看法時,就知道他不能干預這件事情了。哪怕他有著前世的記憶,除非他打算學廢太子那般,逼宮奪位,將父皇趕下皇位,否則的話,他就只能任由父皇做他想做的事情。
包括寵愛沈貴妃,生兒育女。
蕭無塵走在青石路上,耳邊猶自迴響著父皇的聲音“無論如何,她是你母后唯一的同胞妹妹,也是最像你母后的女子”,所以,父皇縱然後宮佳麗三千,仍舊只打算讓沈氏生子。
蕭無塵的腳步邁的越來越快。
跟著他身後的阿壯和阿丑勸也不敢勸,只能由著太子如此。
好在東宮並不算遠,蕭無塵一路快步走回東宮的時候,身子也無礙。
只是因為走得太快,身上出了汗,阮公公瞧見,還是哎呦兩聲,忙忙讓人快些把一直燒著的水抬上來,讓太子沐浴擦身。
蕭無塵一路快走,回了東宮,聽到阮公公又開始憂心他的身體,這才漸漸壓下了心頭的火氣,任由人拉著他去沐浴更衣用膳。
罷罷罷,父皇究竟為何會和前世那般不同,他在父皇開始變了的那一日就開始調查,直到現下也沒有查出個結果來。既然如此,他又離開在即,倒也不必在苦心思索這些,還是好生休息一番,待到明日,啟程往邊境去。
去見他的皇叔。
到得第二天,蕭無塵趕在早朝前最後去見了承光帝一次,接著就和寧陽侯一道往北行去。
寧陽侯如今年逾四十,自持身子強壯,直接上了馬,一路很少上馬車。
而蕭無塵則不同。
他只在每日晨起和黃昏時候,會有半個時辰的時候出來跑馬,其餘時候,都是待在那個他特特令人布置的很是奢華寬大的馬車裡頭。
依照寧陽侯的意思,既是趕路,那麼,出去夜裡歇息的時候,自然其餘時候,都要在路上匆忙趕路才是。
可是寧陽侯雖然是四公主駙馬的兄長,還有侯爵的爵位,但仍舊擰不過身子嬌貴的太子殿下。
蕭無塵與皇叔兩年多未曾相見,雖然心中十分想念,但也知道他此行不能太急——太急了,就仿佛他是特特有所求而去。況且,他的身體,也容不得他這般趕路。
因此一日之中,他只肯在路上花費四個時辰的時間,其餘時候,尤其是中午時候,蕭無塵是決計不肯趕路,而是要散步鬆散骨頭以及午休的。
寧陽侯被這位太子殿下的“胡鬧”氣得心肝發顫。他的弟弟是四公主駙馬,四公主又是元王的嫡親的姑姑,寧陽侯自然也是站在元王這一邊的。因此看到太子如此胡鬧肆意,在“規勸”過太子之後,就將此事寫在信中,令人快馬加鞭回報給承光帝。
寧陽侯原以為,承光帝這一兩年裡既然表現的不那麼喜歡太子了,他這封太子偷懶的信一出,承光帝定要大發雷霆,斥責太子。
孰料他等來的根本不是承光帝的斥責,而是承光帝的聖旨。
“……太子身體孱弱,一路艱辛當妥善休息,每日行路時間,不得超過三個時辰。一旦太子有勞累跡象,當日不可再繼續前行……”
寧陽侯在接到這道聖旨的時候,整張臉都綠了起來。
蕭無塵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沒說話。
可是寧陽侯卻忍不住上前道:“陛下愛惜太子是好事,可是,如果咱們每日只行路三個時辰,又如何趕得上和匈奴談判的時間?這等功勞……若是耽擱了,那當如何是好?”
蕭無塵看他:“耽擱了又如何?左右孤此去,只是為著四處瞧瞧,看一看我大興將士而已。至於那些功勞不功勞的,孤心繫百姓,並不在意。”
正是為了那份功勞才願意辛辛苦苦而來的寧陽侯:“……”
寧陽侯終於後知後覺的“猜到”了蕭無塵此行當真不是為功勞而來了之後,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慢悠悠的往前趕路了。
好在他們雖然慢,但在十一月末的時候,終於趕到了邊境。
看到了正騎著一匹大黑馬,披著黑色的狼皮斗篷,頂著一臉黑乎乎的大鬍子的蕭君燁。
朝他們疾馳而來。
☆、第29章 重傷
蕭君燁疾馳而來,只恨不能立時看到蕭無塵。
然而他一雙眼睛四下一掃,才發現這人群之中,根本沒有蕭無塵的身影。
蕭君燁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不過他臉上的鬍子,把他難看的臉色全數都遮了去,只留一雙黑沉沉的凌厲的眸子。
寧陽侯連日騎馬,年紀也不小了,身上累得很。現下又瞧見昭王這神色,腦袋暈了一下,才拱手道:“昭王。”
蕭君燁正想要質問這人蕭無塵去了哪裡,既見後頭馬車裡,正掀了帘子,露出一個人影來。
“皇叔?”蕭無塵微微提高了聲音叫了一聲蕭君燁,看到蕭君燁的大鬍子,正要揚著唇角笑,就見蕭君燁忙忙策馬而來,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既開始把車簾重新擋了回去。
“外頭冷,無塵莫要出來,皇叔進去就好。”蕭君燁這般想著,當即就下馬,打了打身上的灰塵,很快決定不再管外頭的事情,直接就掀了車簾,和蕭無塵一起坐進了馬車裡頭。
蕭無塵因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也知道這一路上必然辛苦,就在來之前特特令人做了這一輛極為寬大舒適的馬車。馬車上不但能容下幾個人坐著,還能收拾好了讓蕭無塵躺在裡頭休息等等。
蕭君燁一進了馬車,將馬車裡頭的布置瞧了一遍,知曉蕭無塵沒有虧待自己,這才將目光又移到了蕭無塵的臉上。
“你又瘦了。”蕭君燁很認真的開始打量蕭無塵,半晌才道。
可是他心裡,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痩是真瘦了,可是,也變得更加好看了。
從前蕭無塵年紀還小,臉上身上沒長開,雖然也好看,但總歸是有些稚嫩。
可是現在的蕭無塵……
十七歲的少年郎,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一雙桃花目更是招人的很。
尋常人見了,都要忍不住多看幾眼,更何況蕭君燁這等心中早就藏了心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