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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光帝與蕭君燁的一番話,蕭無塵自是不知。
他的病好了,就去看了八公主。
八公主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兩日,才終於醒了過來。
張太醫只道,八公主福大命大,將來雖說身子會比常人虛弱一些,但若是肯好好保養,年長一些就學習弓馬箭術或是簡單的養生拳腳,至少比起太子,還是會好很多的。
蕭無塵雖慶幸如此,卻也不曾忘了自己開始的打算。
他在他清醒的那一日,就特特為沈妃和八皇子求了情,讓二人不必再禁足。
承光帝素來喜愛看到蕭無塵愛惜兄弟姐妹和那些比蕭無塵還年長的皇孫,見狀猶豫片刻,便也答應了下來。
於是沈妃既解了禁足,就正大光明的召見了魏陽侯夫人及其幼.女。旁的人在東宮裡有眼線,東宮自然也在其餘宮裡有少許眼線,蕭無塵很快得到消息,說是八皇子和魏陽侯嫡出姑娘一起玩耍了許久。
蕭無塵聞言只笑,隨即就讓人想法子換了八皇子辱母隨身帶著的荷包。
又過兩日,昭王將東宮之案解決,將事情告訴了承光帝,承光帝大怒,將諸多妃嬪關到了佛堂里。年幼的皇子皇女,俱都帶著嬤嬤和宮女住進了皇子院和公主院。
同日,魏陽侯府千金得了天花的消息傳進宮來,八皇子被隔離。
六日後,八皇子高燒不止,再逾兩日,身上紅疹遍布。
確認得了天花。
沈妃在佛堂幾次痛哭過去,依舊沒有得到聖上讓她離開佛堂,照顧八皇子的消息。
☆、第19章 乾淨
“為何不許本宮離開?本宮的八皇子得了天花,本宮欲要去照顧他,有何不妥?”
宮中的佛堂里,沈妃臉色煞白,對著看守她們的侍衛怒道:“母子連心,唯有生母,才能將孩子照顧的一絲不苟。若是本宮去照顧八皇子,說不得八皇子就能熬過這一次天花呢?”
沈妃越說,心中越發悲慟,忍不住淚流滿面。
——無論她在算計其他人時,心思多麼清明,感情多麼冷漠,可是在知道了有人算計了她的親生子時,她還是忍不住的痛苦萬分。
“定是有人,定是有人故意要害本宮的八皇子!”沈妃喃喃道,“且這天花一事,宮中嚴禁,八皇子又豈會無緣無故得了這種病?定是有人要故意算計我兒,算計皇嗣,這等大事,本宮定要親自稟報聖上才好!”
沈妃說的格外義正言辭,可是那侍衛中的一人卻只懶洋洋的道:“沈妃娘娘所言甚是,八皇子的病症,果真是有人傳染的。”
原本還對此十篤定的沈妃聞言竟是一怔,而那些原本在看沈妃笑話順便偷懶的妃嬪聞言,亦奇怪的看了過去,還有人問道:“當真有人算計?難道那人還被抓住了不成?聖上是如何處置的?可是將人千刀萬剮了去?”
沈妃亦緊緊盯著那名侍衛。
那侍衛卻是嗤笑一聲,隨即道:“千刀萬剮?難道沈妃娘娘,也想要把自己的母族全都千刀萬剮了去麼?”
沈妃正要反怒,心中忽而一動,臉色竟是比之前還要蒼白了幾分。
看守小佛堂的另一個侍衛見狀,無奈瞪了先前開口那人一眼,恭敬道:“諸位娘娘因在佛堂潛心祈福,或許不知。魏陽侯府的千金,是在八皇子之前確認得了天花的。而太醫言道,一旦被感染了天花,在最初幾日,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只是太醫推斷,侯府千金在被感染了天花但是還沒發病的時候,是和八皇子一道玩耍過的,八皇子大約就是因此才感染了天花,因此才會在侯府千金並發後幾日,才高燒不止,爾後身上……”
那侍衛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倒不是他不想繼續說,而是其中一位他並不識得的妃嬪直接打斷了他,諷刺道:“呵,可真真是好笑。方才沈妃還信誓旦旦說是定是有人算計了八皇子,可是現在呢?侯府千金髮病的時候和八皇子發病的時候都是有數的,顯見就當真是侯府千金不慎傳染了八皇子。只是啊,就是不知道,這侯府,是不是當真是沈妃所說的算計?該稟報聖上,爾後將其千刀萬剮?”
沈妃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竟是不知,其中原因,竟是如此。
不是有人故意害她的兒子,而是她的娘家侄女,她為了拉攏娘家,而打算娶回來的侄女不慎得了天花,因此傳染給她的兒子的……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沈妃彷徨不敢置信,其餘妃嬪有的開口安慰,可是更多的則是開口諷刺。
佛堂的侍衛見狀,忙忙退了開來——其實他們也是無奈。原本按照規矩,看守宮中妃嬪的,大多都是太監或嬤嬤,可是聖上不知是哪裡與旁人想的不同,竟是偏偏打發了他們來,還道那些妃嬪都三十往上了,他們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無礙,無礙。
雖說聖上因此舉又被言官參了幾本,但聖上向來果決強硬,他既下了命令,自是不肯改變,還是將他們派了來。
不過自他們被派了來,好處也是極其明顯的。因為畢竟男女有別,那些妃嬪等人,尋常至多是打發了宮女太監來問話,也就只有今日沈妃偶然聽說了八皇子重病的事情,才會故意帶了幾位妃嬪來詢問他們一些事情。
只不過無論這沈妃是不是真的可憐,那些侍衛也只聽從聖上一人的話而已,見這些妃嬪無事,就想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奈何他們想走,沈妃卻不願走,滿面淚水,卻仍舊道:“諸位大人,本宮旁的不求,只求諸位能否為本宮向太子傳個話?讓太子千萬珍重自身,切莫為了和八皇子的手足之情,就不顧其他,去貼身照顧八皇子?畢竟,雖然八皇子是太子最親近的弟弟,但太子身體如此,本宮如何安心?好在本宮終究是太子姨母,想來本宮的話,太子定是會聽的。”
那侍衛聽了,只嘆沈妃慈善,果真如外界所傳,愛惜疼惜太子。可是等到他應了此事,關了佛堂的門之後,將此話說與身邊的兄弟聽,他那兄弟就冷笑一聲。
“慈善?她若不說這番話,太子不去照看八皇子,自是應當。你且看,周遭家裡有一個孩子得了天花的,哪個會讓其他孩子去照看甚至看望?還不都是分別關起來照顧,好將大部分孩子保全住?太子本就體弱,不去看八皇子自是應當,可是沈妃此話一出,卻仿佛太子就應該去照看八皇子,若是不去,才是辜負了他和八皇子既是兄弟又是表兄弟的緣分。……”
那侍衛一怔,半晌才嘆:“這宮裡的娘娘啊……”
他也就是一嘆,但是應承下來的事情,還是要往東宮報去的。
只是他去了東宮,說了這件事情,但是卻根本不曾見過太子,而是只見了昭王一人。
昭王風度翩翩,冷漠而拒人之外,聞言只輕輕“嗯”了一聲,道:“此事本王知曉了。”
那侍衛心說,這話是何意呢?昭王知曉了,所以會告訴給太子麼?可是昭王並沒有答應這件事情啊。
好在這侍衛也只是負責傳話的,並不是沈妃的奴才,聞言再次一禮,隨即就告退了。
蕭君燁在東宮花廳將手中的茶飲盡,這才往蕭無塵正待著的書房而去。
他原以為,蕭無塵是在書房苦讀,可是,等他走近之後,才發現蕭無塵是在作畫。
且不是那種認真恭謹的畫畫,而是隨性而畫,神情並不算認真,見他來了,還仰臉粲然一笑。
蕭君燁立時覺得自己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皇叔來啦!”蕭無塵笑道,“皇叔來,看我的畫如何?”
等到蕭君燁靠近,將他的畫毫無原則的誇讚了一番後,蕭無塵才哭笑不得的擱了筆,轉而漫不經心道:“是小佛堂的侍衛來了麼?他來作甚?可是沈妃有話要傳?”
蕭君燁正站在距離蕭無塵半臂處,二人呼吸相錯,他忍不住就想要將少年抱在懷裡。
可是他還不能。
因此他只鎮定的反問道:“那么小塵呢?是想要八皇子死,還是想要他從此面上無光,從此只能掩袖看人?”
蕭無塵一怔。
蕭君燁已然再次開口:“我雖不知其中緣故,不過,既然小塵喜歡,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由皇叔接手。”
他忽而伸手,握住了蕭無塵的手,自以為不為人知的摩挲了一下,隨即義正言辭道,“至於這雙手,盡可乾乾淨淨。”
☆、第20章 縱容
“至於這雙手,盡可乾乾淨淨。”
蕭無塵不意蕭君燁竟會說出這句話來,怔了好一會,才揚眉笑道:“既如此,那麼,就有勞皇叔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的,並且在他心底,其實也大略明白,他前世身體的不好,除了為了做一個好太子付出的諸多努力的緣故外,他彼時心思太重,花費太多心思在怎樣做好一個太子以及對付那些覬覦儲位的人身上的事情,也讓他的身子越發難過。
而現下正是他長身體的時候,蕭無塵心中難免想著,若是這幾年裡,他能將身子養好,是不是等他將來,身子就會擺脫前世的病病殃殃的情形呢?他不求和尋常人一樣能夠飲食不忌,打馬遊街,肆意玩鬧,只求能少吃些藥汁子,能在日日在日頭底下行走,而不是日日纏、綿病榻,外頭的風景,只能透過窗戶看到就足夠了。
蕭無塵正在走神,蕭君燁卻是突然捏了蕭無塵的手一下,把蕭無塵從走神中喚了回來。
“皇叔?”蕭無塵不解看他。
蕭君燁一面深恨自己為何要控制不住自己,竟是當真身從心愿,捏了下去,一面面無表情地道:“小塵還未說,是否要八皇子的性命。”
蕭無塵並未多想。他前世就看慣了蕭君燁板著臉替他細細打算的情形,聞言思忖片刻,就道:“性命倒是罷了。畢竟,父皇表面看來,雖然並不很是喜歡他,可是父皇終究是帝王,若是以帝王心思來論,父皇不喜他,才是真正的為他打算。”
蕭無塵稍稍一頓,才道:“暫時留著他的性命罷。”
無論前世沈氏與蕭無壇如何算計他,無論他是多麼的想要斬糙除根,可是父皇疼惜他,愛惜他,蕭無塵就不能在父皇還在的時候就要了蕭無壇的性命。
父皇既會為他打算而佯作不在意八皇子,那麼,他也該為父皇打算,暫且留著八皇子的性命好了。
蕭君燁雖覺一個八皇子,縱然是死了,承光帝身為帝王,即便是傷心也有限,但見蕭無塵如此在意承光帝,聞言便也不反對,道:“那便只讓他容貌有損好了。至於性命……”他稍稍一頓,又道,“天花兇險,即便咱們這邊不動手,他能否活下來,也只能是看天意了。”
蕭無塵聞言,倒是不甚在意了。
“那就看天意好了。”
二人接著,就不肯再談沈妃與八皇子母子的事情,而是說起了蕭無塵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