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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叔畫了太子哥哥。”八公主還在一旁故作認真的皺眉道,“所以,昭王叔是在思念太子哥哥麼?”
以及,她先前說的太子哥哥會像接新娘子一樣去接昭王叔,也是真的嘍?畢竟昭王叔又不是小孩子,這般需要太子哥哥去親自接,顯見就是和接新娘子是一樣的啦。
偏偏太子哥哥還騙她。
蕭無塵完全不知八公主心中所想。他拿著那張畫像看了一會,微微皺眉,就讓阿丑把畫像收起來了。
待得第二天,左丞相因受了蕭無塵所託,當真提及了請太子去邊境,主持與匈奴單于重新簽訂納歲貢的約定的事情,還道,太子年輕,當有人相隨,一同主持此事才好。
承光帝聞得此言,一開始還皺著眉,等聽到最後一句,才開口道:“此事再議。”如此便是有戲的意思了。
等到兩日之後,承光帝服食了那些道士新煉製出來的一種丹藥,頓覺精神奕奕,於是在第二日左丞相再次提及太子去邊境一事的時候,承光帝沉吟片刻,就應了下來。
“太子既為皇儲,代朕前去與匈奴單于商議此事,自是應當。只是太子尚未及冠,年紀太小,此事當由寧陽侯主持,太子從旁輔佐即可。”
然而終究是答應了這件事情。
蕭無塵心中鬆了口氣,想到前世那匈奴人在和談時候突然再次開戰的事情,目光微微一閃,就垂下頭去——左丞相其實當真沒有看錯,他此去,當真是為了軍功,以及邊境將士的軍心。
不過,那又如何呢?他終究是太子,父皇既開始不信任他,並且開始約束他,他總要想法子讓自己的位置越發穩固。
他只有這樣一條路可以走。
邊境之地。
蕭君燁練兵回來,整個人都灰撲撲、髒兮兮的,他正要支使人去為他燒水沐浴,他好拿著他的無塵的畫像開始慢慢看的時候,就聽下屬來報,太子要來了。
蕭君燁呆了呆,手上的毛巾都掉落下來。
然後他就聽到了自己的胸口處,“砰砰砰”,心跳加速的聲音。
所以,他終於可以重新見到他的無塵了麼?
還是他的無塵自己把自己送到他身邊來的。
蕭君燁的絡腮鬍子下,唇角大大的咧了開來。
☆、第28章 重逢
蕭無塵,蕭無塵,蕭無塵……
這樣三個字,在蕭君燁的心裡像是生了根,發了芽,再也移不去,趕不走。
好在蕭君燁對此頗為心甘情願。
他在乎蕭無塵,喜歡蕭無塵。雖不知在蕭無塵的心中,對他又是怎樣的感情,不過,那又有甚麼重要的?在此刻的蕭君燁看來,他只要對蕭無塵有大用處,就能在蕭無塵身邊站穩腳跟,甚至影響蕭無塵的決定,至於將來……
他總有機會的。
蕭君燁如此想罷,沐浴之後,就拿起蕭無塵這兩年裡頭陸陸續續送來的畫像開始看。
少年一直在成長。
無論是個頭還是眼神,俱都在慢慢變化著。
雖然少年的畫像與真人還是有些不同,但蕭君燁還是心中滿足——瞧,即便他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但是,單單憑著少年肯這樣一次一次的滿足他的要求,親自畫了畫像,讓人送了來,蕭君燁就覺得,蕭無塵的心裡,其實是非常非常在乎他的。
這也就足夠了。
至少現在是足夠了。
蕭君燁睡覺前,將蕭無塵的畫像看了又看,撫、摸了一遍又一遍,才又將幾張畫像都珍而重之的放在了一隻烏木盒子裡,然後放在了枕邊,接著,才手握那隻蕭無塵送給他的平安扣,這才翹著唇角,安然睡去。
駐軍是紮營在長安以北的,因此雖然還是十月,卻已經也有些涼了。
蕭君燁翌日晨起,去了元帥帳中,與眾人商議了軍中事務後,他眉心皺緊,有些不太明白匈奴一方這次為何會這麼合作。若是從前,匈奴單于雖看重大王子,然而單于多子,單單是那些正式的姬妾所生的兒子,就已經排到了二十幾了,即便是看重大王子,適當的妥協一二倒也罷了,可是現下,匈奴來使極其謙恭,仿佛他在戰場上虜獲的不是匈奴的大王子,而是匈奴的下一任單于。
蕭君燁想到這些,不禁越發奇怪起來。
元帥瞧見他的模樣,知曉這位昭王不但天生將才,心思細膩,以為他察覺到了什麼不妥之處,便道:“昭王爺可是覺得有何異處?你我都是大興人,若王爺有何想法,盡可說出來,你我一同參詳。”
蕭君燁想到蕭無塵即將要來邊境,頓了頓,便面無表情的搖頭:“元帥誤會了,本王只是在發愁,這邊境辛苦,太子身子不好,若是來了,豈非是要難過?”
元帥聞言,亦愁苦起來,道:“王爺所言甚是。若是太子身子好,吃幾日苦,倒也罷了,陛下也不會怪罪。可是太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來了之後,吃上十天八個月的苦,然後在邊境重病上一場,到時還不知道陛下要如何怪罪……”
元帥說到此處,忽而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蕭君燁心知元帥沒有繼續說下去的緣故。因為先前陛下看重太子時,對太子的一應事務,自然是極其看重,太子若是在邊境病了,陛下說不得要發雷霆之怒。可是現在……
蕭君燁垂頭,告辭離開。
等到了自己帳中,剛剛坐下,就見侍從從外頭喜氣洋洋的回來,行禮之後,道:“王爺,您瞧,這是太子給您的信!”
蕭君燁一怔。
侍從已然繼續道:“說來也奇怪,從前太子給王爺的信,都是直接寫了王爺的名兒的。今個兒這信,卻是小的從家裡給小的的信裡頭發現的……”
昭王身邊的侍從,自然也因著昭王身份,水漲船高,不說每月,每隔上半年,都能和自己的老子娘傳上一次信。這次太子給昭王的信,就是夾雜在這侍從的信裡頭的。
蕭君燁心思百轉,很快就猜到其中有異,接過信來,就道:“此事不可說與他人。”
那侍從自是心中有數,他原本就是昭王府的人,昭王讓他如何,他自是如何。
等著侍從離開,蕭君燁才將那封信打開。
信中並沒有甚麼不可對人言的秘密,可是蕭君燁還是從裡頭看出了蕭無塵的目的。
蕭無塵的這封信和尋常的信並無不同,只是兩次提到了匈奴大王子,還有重新簽訂納歲貢約定的事情已經被陛下交給了寧陽侯主要負責。
蕭君燁將信默默地看完,又伸出粗糙的大手,把那兩張薄薄的紙,來回摸了好幾遍,才終於將兩張紙摺疊成很小的塊,扔進了帳篷里正煮著茶水的小火爐裡頭。
順便將他之前對匈奴單于的懷疑,咽回了肚中,決意誰都不會再提。
——既然這件事是蕭無塵所希望發生的,那麼,他就任由這件事發生好了。
而洛陽城裡,此時已經到了十月中旬。
蕭無塵依舊是悠閒自在的太子,和承光帝除了在丹藥上意見不同外,幾乎是事事唯皇父是從。
而承光帝心中其實也不想讓蕭無塵和他一樣吃那些“靈丹妙藥”,見蕭無塵雖然不贊同他繼續服食丹藥,但也不曾再像之前那樣逼迫他不許服食,便對著即將要遠行的兒子越發慈善了幾分。
蕭無塵心知自古以來,太子這個位置都難做。而史書記載,真正能從太子順順利利做到皇位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前世他身子孱弱,又是承光帝僅剩的三個兒子中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還是承光帝最在意的皇后所出,承光帝憐惜他身體不好,自是願意對他諸多疼惜。
甚至在知道了他有可能因為身子孱弱而終身無子的時候,承光帝依舊頂著壓力,讓他繼續做了太子,最後繼承皇位。
蕭無塵對承光帝不是不感激的。
畢竟,對他來說,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又是三歲起就做了太子的人。若是當真不做太子,不繼承皇位……那他就當真沒有任何活路了。
可是,越是如此,蕭無塵就越發不能明白,為何他現下、身體好了,父皇卻越發開始疏遠他。
父皇從前最是清醒理智,早早就批判過秦始皇縱橫一生,偏偏死前糊塗,為求虛無縹緲的不老丹而耗盡了大量的時間、人力和金銀,最後不還是不得善終,客死異鄉麼?還道始皇荒唐,生老病死,乃世間常事,但求死前不愧對先祖,將大興朝打理好,交予後來人就足矣。
當年父皇的話猶言在耳,可是父皇卻已經不是原先的父皇了。
蕭無塵想到父皇如今為求長生,而信任諸多道士,並允諾在大興朝各地開設道館,招收道士一事,心中就忍不住生怒。
道家講究順其自然,然而大興朝如今雖不是四面楚歌,卻也有匈奴、鮮卑等虎視眈眈,如何能順其自然?若當真順了,這大興朝的天下,豈非要改姓了?
而大興道教,就意味著大興朝會有更多的人為了躲避朝廷的徭役、賦稅而混做道士,到時,原本就不穩定的大興朝,又給如何面對周遭的匈奴、鮮卑等蠻夷?
且,現下父皇所允諾的道館,都是建在了非分封地之上。而分封之地的諸王,雖有人上行下效,開始興建道館,但數量都不算多,諸王也嚴格限制了道士的數量,顯見是心中明白道士增多,失去的不但是可以打仗的人,還會失去這些人所應該繳納的賦稅、徭役,以及成親生子的數量等等。
可惜蕭無塵身為太子,如今卻甚麼都不能勸。尤其是現下邊境大勝,大肆興建道館的影響也沒有立刻顯現出來,蕭無塵又如何能規勸承光帝?要知道,承光帝做了三十多年皇帝,難道會看不出道士和尚太多的危害麼?可是即便如此,承光帝依舊這麼做了,顯見是下定了決心,根本不需旁人相勸的。
蕭無塵心中再次嘆氣,只不明白父皇身邊到底是出了甚麼樣的jian佞小人,如何會讓他的父皇變得如此糊塗。
蕭無塵如何做想,暫且不提。
魏陽侯府中,很快傳來了沈貴妃想要再生一子的打算。
這原本就是魏陽侯和魏陽侯夫人努力促成的事情,夫妻二人聞得此事,心中自是歡喜。
魏陽侯被蕭無塵冷落許久,心中明白,因前番諸事,蕭無塵早就對他和魏陽侯府冷了心。現下不處置魏陽侯府,也不過是為著老夫人還在,蕭無塵還是太子的緣故而已。
魏陽侯先前或許還寄希望於八皇子這個小外甥,可是眼瞧著八皇子得了天花之後,控制不住自己將自己撓成了如今的模樣,且不說陛下了,就是他這個親舅舅見了,都不願意多看八皇子一眼,這樣的八皇子,將來又能成甚麼事情?
倒不如趁著陛下如今老當益壯,好生讓沈貴妃再生一子的好。哪怕沈貴妃這次生得不是兒子,只要法子得當,一旦沈貴妃再次有孕,他們只要趁著陛下大喜的時候多想些主意,或許陛下就會高興之下,將沈貴妃冊封皇后。
皇后不同於貴妃,一旦陛下賓天,將來蕭無塵還是要尊她為太后的。而一個太后,保住魏陽侯府,卻是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