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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閉目,好不容易平緩了呼吸,才將那隻手臂放回了被子裡,最後,才把自己也脫光了,抱著床上的人,身子貼著身子,心口貼著心口,緩緩入睡。
這是他的無塵,是他的。
二人因前一日是光.著身子睡得。若其中一個是光.著的,那麼,另一個或許還能保持理智;然而若兩個都是如此……到了第二日一早,二人差不多同時醒來的時候,互相對視一眼,就如同天雷動地火,立時滾到了一起。
於是原本該一早就起來的二人,因著種種緣故,竟是到了晌午時,八公主都在桃花林里騎馬跑了兩三圈了,這才姍姍來遲。
攝政王蕭君燁精神尚可,唇角微微勾著,神態之間,對著身側的帝王,異常溫柔。
——無論是昨夜也好,今早也好,其實對蕭君燁來說,他都是太過放縱自己了。
從前他不曾恢復記憶時,自是對他的無塵格外溫柔,縱使是□□上,也對他的無塵多般包容,常常並不能完全盡興,就任由蕭無塵沉沉睡去。
後來他恢復了前世記憶,也只在那一次時……故意為難過蕭無塵,在那之後對蕭無塵更是細心呵護,不敢稍有逼迫。
而像昨夜和今晨這種和蕭無塵水辱.交融,互相需要,放縱到極致的感覺,竟是極其少有。
因著如是種種,蕭君燁縱使是想要不高興都做不到了。
他小心的和他的無塵牽著手,步子故意放緩,免得他的無塵走得太累,等慢慢走到桃花林的時候,還吩咐周遭的宮人去做些粥品過來,切不可做那些不好克化的食物。
蕭無塵任由蕭君燁安排他的一切,只拿著一雙桃花目,看向不遠處朝他跑來的八公主。
八公主不愛搭理蕭君燁,然而蕭君燁終究是攝政王,輩分上還是皇叔身份,又有她的皇兄在此,她也要行禮,因此先是有些高興的跟她的皇兄行了禮,這才板著小臉,又沖蕭君燁行了禮。
蕭君燁自是不能和八公主計較,只微微頷首。
蕭無塵則是將蕭無塵握.住的他的手抽了出來,衝著八公主招手。
“囡囡,過來。”
八公主立時沖了過去,抱住蕭無塵的腰,就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皇帝哥哥,您快來看,那幾個畫師已經把皇帝哥哥和囡囡的畫畫完啦!”八公主到底年紀小,不曾發現蕭無塵現下.身子頗有些無力,因此抱了蕭無塵的腰一會兒,就拉著蕭無塵要往隨身侍候她的宮人那裡跑。
那宮人懷中抱著好幾卷的畫卷,顯然正是畫師所畫的畫。
蕭君燁張了張嘴,想要阻止八公主的“活潑”,然而看到蕭無塵側首安撫的看了他一眼,就拉住了八公主的手,緩緩走到宮人們安置好的座椅上,讓那宮人過來,而不是由著八公主帶著他往那宮人身畔奔去,這才微微放了心,倒也有了心思一齊去看那些畫師畫的畫。
之前他和他的無塵雖然也讓人給他們畫了畫,然而畫中因有他們二人攜手的模樣,就算是沒有攜手的,其情其景,也容易讓人想到那種方面去,因此他們二人的畫,自然是只能安置在只有他們知道的地方,根本不能曝光。
反而是八公主和蕭無塵的畫,是兄妹二人手足情深的畫,自然是誰都能看的。
幾個宮人一人手中捧著一幅畫,將畫緩緩展開,讓蕭無塵和八公主還有冷著臉的蕭君燁看了個一清二楚。
八公主年紀小,根本坐不住,看到六幅畫都被展開了,就又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親自指著那幾幅畫,跟蕭無塵解說。
左邊三幅畫都是畫的八公主一個。且畫的都是八公主一個人在花叢中的情形。
八公主嬌俏可人,映襯著西山上的花兒,顯得越發可愛。
而右邊的三幅畫,則都是八公主和蕭無塵在一起時的畫。
右邊第一幅是桃花深處,蕭無塵手中拈花,手臂微微朝前伸著,朝著剛剛及他腰高的八公主輕輕笑著,似是要將手中桃花,插.在八公主發間。
畫中的八公主,嬌憨靈動,信任而敬仰的看著她的皇帝哥哥;而蕭無塵則很是難得的溫柔的笑著,眉間舒展,顯然心中極是喜悅。
蕭君燁看著畫中人,很是怔了一會。
說來,如今的蕭無塵,雖然也常常笑著,然而卻遠不如畫中那樣笑得身心舒展。不但自己在笑著,甚至看得旁人看到他的笑容,心中也會多了兩分愉悅。
第二幅畫則是蕭無塵和八公主手牽著手,在花叢中走著的情形。這幅畫中的八公主的頭髮上,已然插了一圈的小桃花,她微微歪頭笑著,正巧畫入畫中。而畫中的蕭無塵,臉上依舊帶著笑,笑容舒展而自在。
第三幅畫有些特別,是蕭無塵負手而立,站在西山的山頂。
西山不高,山頂也是有些小野花的,然而即便是有花存在,即便是迎著朝陽而立,那一襲白衣的蕭無塵的背影,亦是顯出了說不出的孤寂。
而蕭無塵的一側,則是捧著一個野花花環的八公主的背影,亦是呆呆站著,不知在想些甚麼。
八公主皺著鼻子看到這幅畫,道:“這個畫師太不會畫畫了,畫出來的畫,竟然讓人感到不開心。”
那畫師正站在一旁,此刻垂著腦袋,心中卻想,哪裡是他這個畫師讓畫不高興了?分明是他那時起筆畫畫的時候,就覺得他要畫的那個人的背影格外的孤獨。
他只是個記錄那時情形的畫師而已,畫的畫也是那時那個人的感情,因此對八公主的指責,他聽是聽到了,心裡頭卻不太認同,因此只垂頭不語。
蕭無塵定睛看了第三幅畫一會兒,顯然也沒有想到,只是區區的一個背影,還是日初時身畔有花的背影,都能被畫師畫出幾分寂寥來。
他聽了八公主的指責,只笑:“這畫畫的很好,當重賞。”
八公主迷迷糊糊的有些不明白,可是既然她的皇帝哥哥說了要重賞,好吧,那她就乖乖賞了人就是。
蕭君燁一直在一旁看著這些畫。
八公主單獨的畫,蕭君燁只掃了一眼,就不再去看,他著重在看有著蕭無塵的三幅畫。
前兩幅畫上的蕭無塵臉上的舒展自在的笑意,原本就足夠讓他震驚了,待看到最後一幅畫上的孤寂時,蕭君燁面色越發冷,心中卻是莫名的升起了一股惶恐之意。
是不是,他離他的無塵,已經越來越遠了?
蕭君燁並沒能夠就這個問題思考太久。
很快的,蕭無塵就在他面前擺了擺手,示意他回神。
“皇叔,該用膳了。”
蕭君燁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宮人們已經送了膳食過來。
蕭無塵喜愛西山的景致,因此這幾日用膳幾乎都在外頭,是以宮人們倒也知情識趣,把桌椅都擺在了外頭。
蕭君燁倒是難得如此,只是見蕭無塵喜歡,他自然是沒有甚麼不可以。
用膳之後,二人又陪著八公主玩鬧了一會兒,八公主就帶著畫師,繼續到處遊走,打算讓畫師繼續為她作畫了。
蕭無塵因昨夜和今早的情.事,如今頗有些懶懶的,聞言也只由得八公主去,並不阻止。
而他自己則是放空腦袋,默默想著待會是否要緩緩的走回去,然後再補個午覺的事情。
只是還沒能他把這個念頭轉完,就見蕭君燁靠近他,道:“困了?”
蕭無塵這會子連頭都懶得點,只輕輕眨了下眼睛,表示的確如此。
好在蕭君燁素來熟知他的習慣,見狀輕輕嘆了口氣,就道:“困了,就回去睡。”頓了頓,又道,“皇叔背你回去。”
蕭無塵一怔。
他正要開口說些甚麼,就見蕭君燁已然轉過了身,背對著他,蹲了下來。
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背著他回去了。
蕭無塵原本欲睡不睡,現下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他很快爬上了蕭君燁的背,任由蕭君燁背著他往山上的莊子裡走去。
蕭君燁的肩膀很寬厚,很結實,托著他臀部的雙手也格外的有力。
蕭無塵被他背著,心中也格外的踏實。
然而這踏實之外,還有不少讓他憂心的東西。
他的皇叔,並非是他的皇叔啊。
原本二人並非血親,該是讓蕭無塵鬆了一口氣的事情才是。畢竟,亂.倫一事,除非到逼不得已,他並不願意去做,也不能去做。
而皇叔並非是真正的蕭家人,和他並沒有絲毫血緣這件事情,很顯然的給了他更多和他的皇叔在一起的理由。
這於蕭無塵來說,本是天大的好事。
直到昨天,他知道了皇叔的真正身世。
自前朝滅亡之後,就一直在精心算計,妄圖利用大興朝自開國以來就在尋找太.祖幼弟及其血脈的事情,幾番尋找和太.祖幼弟容貌相似的女子,誕下孩兒的前朝遺留皇室的人。
蕭無塵對前朝皇室的某些手段,倒也稍有了解。只是那些人向來藏得隱蔽,又如同地鼠一般,常常換地方,蕭無塵也就暫時沒有挪出時間來收拾他們。
等到現在他打算要收拾他們的時候,卻又知道了他的皇叔竟是那個前朝皇室精心計劃中的一顆重要棋子,同樣也是前朝皇室中的一員。只可惜,他的皇叔就算如今到了攝政王的位置,在那個前朝皇室心中,或許還覺得皇叔的血脈不夠純正,只打算把皇叔當做棋子來利用,讓那個所謂的前朝皇室的“小皇帝”真正登基為帝,恢復前朝榮光罷。
蕭無塵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然而這個笑容轉瞬就消失了。
可是,他的皇叔,對著那些個真正的血脈親人,又是怎樣的態度呢?
於身為大興皇帝的蕭無塵來說,那些在陰暗的角落算計謀反一事的前朝皇室,自然該稱之為前朝餘孽,若是老老實實的改名換姓,他可以當做他們不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必趕盡殺絕。然而,現下他得到的消息,卻是那些前朝皇室為著策劃謀反一事,竟是在二三十年前,就開始利用太.祖幼弟失蹤的事情,布置下了不少“棋子”,甚至這些“棋子”中最像太.祖幼弟的蕭君燁,已然成為了朝中一人之下的攝政王……
如此一來,那些人,又如何還坐得住?
尤其是他逐漸被皇叔架空,那些人豈非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復國的機會?
如此情形下,蕭無塵自然是不會放過他們。
可是,皇叔呢?
皇叔會容許他在前世時“殺”了他一次後,再去殺自己的血脈親人麼?即便那些人故意算計了皇叔,但血緣一事,從古至今,多少人都無法擺脫……他的皇叔,能擺脫這種桎梏麼?
蕭無塵摟緊了蕭君燁的脖子,眉心緊皺。
蕭君燁咳嗽了兩聲,見蕭無塵驚覺的放鬆了手臂,才輕笑著打趣:“莫非是陛下突然記起當日之仇,打算要還回來了?”
蕭無塵自是不肯認,只是與他說起旁的事情來——他說的乃是三月底,城郊圍獵一事。
對蕭無塵來說,他雖是因傾慕皇叔,因此願意被隔絕起來,但是,他終究是普通人,既是普通人,自然是嚮往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