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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因歉疚和感激而付出的喜歡,就不是喜歡呢?
蕭無塵心中微微鈍痛,然而因前世之事,他和皇叔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了,饒是蕭無塵心中仍舊在乎蕭君燁,卻也不覺得蕭君燁能容得下他了。
與其讓蕭君燁說出那些殘忍的話,倒不如他自己先開口。
蕭無塵的心思,蕭君燁顯然是猜不到的。
他在蕭無塵冷靜的開口的那一刻,面上就已經是寒冰般的冷。
等聽完蕭無塵的話,蕭君燁冷哼一聲,道:“我是何時知道的,又有甚麼重要?至於我接下來要做些甚麼,是否要取你性命……”他居高臨下,斜睨著面色慘白如紙的蕭無塵,“難道在你把大興的權力,統統交到我手上的情形下,還有選擇的權力麼?”
蕭無塵垂眸不語。
蕭君燁卻是彎下.身,捏住了蕭無塵的下巴:“既然你欠了我的,那麼,你這輩子的性命就是我的了。除非我讓你死,否則,你便只能活著。”說罷,一把將蕭無塵推倒在床.上,“刺啦”一聲,就撕開了蕭無塵的裡衣,“即便是苟活。”
蕭無塵身為帝王,可以死,可以被囚,可以被毒打,卻獨獨不能讓人這般對待。
然而他有心反抗,身上卻還帶著病,昏昏沉沉之下,身上半分力氣也沒有,於是只能任由蕭君燁去。
他徹底昏迷過去之前,心中卻是在想,苟活?若是換了其他人,或許苟且偷生,未嘗不是一種活法。
但是若是他的話……就算他有心想繼續活著,可是,他的身體,當真能允許麼?
……
蕭君燁並沒有做到最後。
之前他在照顧蕭無塵的時候,趴在蕭無塵床邊不小心睡著,一覺醒來,就發覺自己腦袋多了很多不該屬於他又原本屬於他的記憶。
蕭君燁甚至來不及思索這其中的緣故,就聽到了昏昏沉沉的蕭無塵,在對他道歉並說著彌補的話。
一遍又一遍。
蕭君燁突然得到的那個記憶,終於開始覺醒。
他開始意識到,他的“夢”,其實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在那個夢中,他的無塵除了一開始的信任,到了後來,就是全然的懷疑,接著就是奪.權,鴆殺……夢裡的他,依舊是喜歡著無塵的,只是因著蕭無塵的身體,他甚麼都沒有說過。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一心向著蕭無塵,唯恐他沒有了權力,蕭無塵就會被jian人所害。
然而百密一疏,他又有身世把柄在,蕭君燁最終還是放棄了那些權力,只能任由蕭無塵宰割。
然後蕭無塵當真就“宰割”了他,賜下一杯鴆酒。
就像是對待一個他根本從未在意過的螻蟻一般。
而這一世,蕭無塵許是意識到了他的“忠心”,所以才會對他百般籠絡,甚至不惜答應了他的“在一起”的要求,不但委身於他,還甘心以帝王的身份,私下裡和他成親,並且做二人中的下位的那一個……
蕭君燁在甚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只當他的無塵是和他一樣的愛慘了彼此,如此才會願意付出這麼多,給予他這麼多的信任,並且還為了補償他,所以答應和他在一起……
蕭君燁面目控制不住的猙獰起來。
補償,彌補……呵,原來蕭無塵和他在一起,以及對他的那些好,全部都是彌補和補償麼?
唔,或許還多了一些旁的東西——畢竟,蕭無塵有了前世的記憶,所以知道前世的他有多麼的“愚忠”,因此知道只要把他留在身邊,即便是將大權放手,大興的皇帝依舊是蕭無塵,而他依舊會一輩子忠於蕭無塵。
不但忠誠,而且喜愛。
喜愛的恨不能替他憂,替他苦,替他病,替他死!
蕭君燁冷笑,無塵啊無塵,你當真是好打算!
如果他不曾有昨夜的那一夢,如果他不曾在夢醒之後,聽到了蕭無塵一遍一遍的道歉和彌補的話,如果他不曾醒悟,蕭無塵對他的感情的真正目的……蕭君燁想,或許他當真會被蕭無塵一直欺騙下去……
“可惜,我想起來了。”蕭君燁摸著蕭無塵光滑的背,大手微微下滑,在要做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低聲喃喃道,“我甚麼都想起來了。”
“無塵,你以為你原來做的那些,就能叫做彌補麼?還是讓皇叔親自教你,究竟甚麼叫做彌補,甚麼叫做苟活。”
然而蕭君燁終究沒有在這一.夜“教會”蕭無塵這些,因為他很快發現,蕭無塵整個身體都軟倒在床.上,渾身發燙。
蕭無塵的病情加重了。
蕭君燁面色剎那間鐵青。
☆、第61章 幽禁
蕭無塵病的很厲害。
原本蕭無塵的身體看著好了,和常人幾乎無異,但蕭無塵身體的“好”,雖說不是虛有其表,但也是有二三分都是虛的。
因此平日裡好好養著,倒也無妨,但一旦天氣驟變,休養不當,心思花的太多,身上再帶上些傷——蕭無塵的這不算健壯的身子,可不就受不住了?
所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蕭無塵本就天生聰明,聰慧之下,必然思慮極多,花的腦力更多,再加上天氣乍冷,蕭無塵如何身子如何能不病?
且再說情之一字……蕭無塵對蕭君燁,除了前世帶來的愧疚之情,這一世生出的傾慕之情,雖不說深.入骨髓,然而二者疊加之下,又是在病中知道了蕭君燁也有了前世記憶並且深恨的事情後……這份情,也就足夠蕭無塵病上加病了。
然而這些事情,病中昏迷的蕭無塵俱都知道,為蕭無塵診脈的幾位太醫能猜到大半,然而無論是蕭無塵,還是幾位太醫,都無法將這件事情明說,告知蕭君燁。
張太醫到底是跟著蕭無塵久了,當下沉吟片刻,終是先開口道:“回稟攝政王,如今天氣寒冷,陛下本就體弱,又有政事煩擾,前幾日病了,倒也不稀奇。原本好好養著,待吃些湯藥,歇上幾日,倒也就能好了。可是——”張太醫頓了頓,想到蕭無塵向來信任攝政王,而攝政王又一向忠心於蕭無塵,因此有些事情,他倒也不能不說,於是將念頭在心裡轉了轉,就含蓄道,“可是,陛下似是在病中經歷了大喜大悲之事,心中突生鬱結。陛下的病,初時是因胎裡帶弱,生來體弱。待陛下長成,除了原本的體弱外,因陛下幼年時格外好強,因此連年生病。現下陛下不像幼時那般好強,卻心思多了……若是心結不解,只怕這身子就算好了,也只是暫時的好。”
蕭君燁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饒是幾個太醫在宮中混跡多年,竟也看不出蕭君燁如今是喜是怒。
張太醫只得繼續道:“且陛下日理萬機,勞神勞心勞力之下,又有心結在,就算是今日這病,吃了藥後好了,也需須得好好養著,心結能解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解……”張太醫嘆道,“陛下至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繼續日理萬機了。”
蕭君燁先是不語,隨即看向其他幾位太醫。
其他幾位太醫察覺到了蕭君燁的目光,也忙忙應和,然後先後開口,言語之間,與張太醫所說的並無不同——至少在蕭無塵心結未解開之前,要少思少慮,朝中諸事,自然是要少管為妙。
蕭君燁沉默良久。
張太醫等人俱都躬身站著,頗有些不明白今日的攝政王,怎的會和平日不同?
要知道,平日的攝政王,對著陛下的事情,素來不肯假手於人。陛下若是病了,攝政王定是要陪在榻邊,然後悉心照料,直到陛下.身體好了才會安心。
可是今日的攝政王——自從他們進了殿中,看到的就是陛下的貼身內侍阿藥和阿啞一起在床邊照顧著陛下,同時恨恨的看向攝政王,而攝政王則是從頭到尾一直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的模樣?
或許,還要加上一件事,也就是今日的攝政王的臉上,從未有過對陛下一絲一毫的擔憂?
張太醫幾人頓時心頭一跳。
尤其是張太醫,他很快想到了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心下甚至來不及思忖,就急急跪下,開口道:“當然,陛下終究是陛下,即便是身子虛弱,但想來朝中大臣和攝政王都會為陛下分憂,如此一來,陛下也不是不能……”處理國事的。
可惜張太醫的接下來的話根本沒有能說出口,就見蕭君燁雙目冷峻的看向他。
張太醫心下一顫,那剩下的幾個字,就根本說不出口。
蕭君燁冷冷地道:“難道張太醫和幾位太醫都要改口麼?爾等既斷定了陛下如今病重不能理事,須得時時刻刻休養,那麼,爾等若要改口,莫非是想要讓陛下為朝中諸事,累壞了身體,暴斃而亡?”
最後四個字,蕭君燁格外加重了語氣。
而留在蕭無塵身邊照顧他的阿啞,一面為蕭無塵掩好被子,防止脖頸處的掐痕露出來,被人看到,一面憤憤的瞪向蕭君燁。
他怎麼能,怎麼能這樣理所應當的說出這四個字來?又怎麼能在對他們的陛下動粗之後,弄得脖頸上是掐痕,身上大大小小也有幾處紅色和青色的印子的時候,這樣理所應當的再來詛咒他們的陛下?
若是憤怒能化成火焰,阿啞的憤怒,早不知已經把蕭君燁給燒死多少次了。
偏偏蕭君燁很快注意到了阿啞的目光,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隨即又壓了下來,冷冷地看向那幾個已經連連大叫著“微臣不敢”並趴伏在地上的太醫。
“不敢?既是不敢,那就好好為陛下開方子治病,若是陛下不好……”蕭君燁微微眯了眯眼,“那麼爾等的性命,便不必留著。爾等三代以內,也無需再出甚麼行醫濟世的大夫了!”
張太醫等太醫心下一驚,顯然是明白,這個一向能抓到人的弱點的攝政王,一下子就抓到了他們的弱點——他們必須要治好承寧帝。當下只得磕頭應承,連道不敢辜負攝政王所託。
“不但如此,”蕭君燁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繼續沉聲道,“爾等明日與本王一同上朝,與朝中諸臣說明此事,如此,朝中諸事,自然要交由本王代為處置。諸位,可是記住了本王的話,以及諸位今日對陛下的診治?”
張太醫幾人心中叫苦不迭,可是如今事到臨頭,他們還能說些甚麼?他們甚至連轉頭再看一眼床上的承寧帝.都不敢。
先不說承寧帝早先就把攝政王捧得越來越高,幾乎讓攝政王當了大半個國家的家,攝政王原本就是在皇帝年紀幼小或是病重不宜處理國事的時候,才會有的。攝政王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代替皇帝處理國事。如今皇帝病了,並且是病重,即使是病好了,依舊不能花費太多心思在國事上。
現下攝政王一沒有下手讓他們幫忙殺了承寧帝,二沒有讓他們放著承寧帝不管不問,反而開口逼迫他們一定要為承寧帝治好病……或許,攝政王並非是他們想的那樣打算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