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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燁不語,然而神色之間,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廢太子哼了一聲,也不再與蕭君燁來回試探,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就把蕭君燁的身世說了出來。
蕭君燁心中震撼,面上卻是半點都不肯信。
“這等胡言亂語,本王豈會相信?你當知曉,若是你不能對此話做出解釋,本王定不饒你,擅長千刀萬剮之刑的人,本王身邊也有幾個,本王倒是不介意讓他們拿你來練練手。”
廢太子只笑:“你的長命鎖上,可是寫了‘君燁’二字?否則你的獵戶養父,也取不出這等名字來。且,你腳下的七星胎記,其實也不是胎記吧?在你很小的時候,是不是村子裡的搬去的老秀才,經常接濟你和你的獵戶養父?常常還給你說些前朝的故事?等到你長大,終於可以回報鄉里的時候,讓人回去打聽,才知道那老秀才在你離開之後,很快就突生急症‘去世’了,是麼?那你可曾想過,那老秀才的墳頭裡頭,竟是空的不能再空?且在那個村子裡頭,老秀才也只是和你一人交好而已,就連你的獵戶養父,老秀才也是看不上的吧?”
蕭君燁面色微微一變,仍舊沒有說話。
廢太子繼續道:“這些就罷了,若是孤說,那位老秀才,如今依舊活著,你的養父的死,其實也和那些人有關呢?否則的話,在朝廷有人盯上了你,猜測你是否是昭王遺孤的時候,怎麼就那麼巧,當初撿到還在襁褓中的老獵戶,一個有可能阻擋你回宮的人,就這樣突然死了?老獵戶常年打獵,身上又有些功夫,當真就這麼容易死麼?還有你幼時的襁褓,為何會突然沒了?如此種種,還有這長命鎖,你還有何不信孤的?”
蕭君燁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是鎮定的道:“即便如此,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若要查證……本王也需要時日。且,那老秀才在哪裡,到底是誰,這些隱秘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這些事情,你卻不曾告訴本王。”
廢太子頓了頓,知道蕭君燁沒那麼容易取信,良久,才低聲說了可以找到老秀才的地方,以及他交給蕭君燁的那隻長命鎖原來的主人的情況和身份。
蕭君燁依舊不語,盯著廢太子,顯然是想要更多的證據。
廢太子輕嗤一聲,朝蕭君燁伸手:“把兩個長命鎖,都拿給孤,孤告訴你這兩隻長命鎖除了長得相似外,還有甚相同的地方。”
蕭君燁自然只能拿出一隻來——他自己的那一隻,已經作為定情信物給了蕭無塵,就是蕭無塵想要還給他,他都不會樂意。
廢太子只拿到了他給蕭君燁的那一隻,微微挑眉,誤以為蕭君燁是不肯信他,才會如此,倒也只以為是蕭君燁謹慎,沒有多說,只是拿著那隻長命鎖,認真摸索了好一會,“啪嗒”一聲,從長命鎖里取出了一張藏寶圖。
“這是前朝仁帝所留,他知曉自己的兒子並非明君,然而卻又不願意換其他皇室子孫做皇帝,因此就提前把皇室私庫和部分國庫的東西,一分為六,分別藏在六個地方。待到前朝最後一位皇帝殤帝自殺而死,看守這些財寶的人,就把這些財寶再次分別安置在了十二個地方,然後繪製了十二張藏寶圖,藏在了十二隻長命鎖之中,想要分別留個前朝皇室遺孤,妄圖能恢復前朝榮光。”
廢太子淡淡道:“然而復國一事何其艱難?更何況大興三位帝王,雖年老之後,多有疑心之症,但皆是能幹的明君,這些人歷經兩代,以為復國無望,只能投機取巧,想要利用太.祖幼弟昭王一事,每每找到和昭王容貌相似的女子,令其有孕,然後生下和昭王相似的兒子,分別遺棄至各處,讓人猜測是昭王遺孤,以期打入大興皇室。”
只是那些人沒有想到的是,除了太.祖皇帝真心想要找到自己的幼弟或是幼弟遺孤,太.祖之後的兩位皇帝,只要一想到太.祖皇帝分封給昭王以及其後代的富饒廣闊的江南封地,就都不願意尋到真正的昭王和昭王遺孤,因此雖然兩任皇帝都有派人找尋,但都並未真正上心——下頭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就對此不甚上心,如此才很久都沒有找到人。”
而蕭君燁的出生極其巧合,因著有曾經見過太.祖幼弟昭王的老者,因幼年受其恩惠,這才一直也在尋他,雖然沒能尋到其本人,但卻找到了太.祖幼弟真正的兒子的墓碑,還有流落在外的兒媳的屍首,以及那個兒媳在死前誕下一子的消息。
如此種種巧合和算計之下,後頭又有廢太子的故意為之,才有了承光帝不得不認了蕭君燁為昭王一事。
蕭君燁原本還不願相信,廢太子已然拿著那地圖道:“你若還不信,就拿著這地圖去尋,看是否真的有財寶。以及,方才你是親眼瞧著孤怎麼打開長命鎖的,你回去後,大可自己把你自己的長命鎖打開,看裡面是否也有一張藏寶圖,如此也就可知這件事情的真假。”
“當然,若是你現下就要殺了孤……”廢太子微微一笑,“你該知道,你當年進宮,被認作昭王,原本就有孤的功勞。且不說孤因此對你有恩,孤還有後手在,一旦孤當真死了,你的身份就會被立刻暴露在世人面前,到時候……即便是蕭無塵當真覺得你是能臣,他也絕對保不住你!”
前朝遺孤……誰能保得住?即便是最後留下了性命,也會被幽居一世,其餘諸事,想都不必再想。
……
蕭君燁慢慢朝著東宮而去,面色越發冷淡了下來。
前朝遺孤麼?
呵,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只要他的無塵信任他,喜愛他,只要他能將大興朝的權力全都掌控在手中,只要無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只要他能將那些打算復國的人全都揪出來,那麼,他又何愁保不住這個秘密?
只要保住這個秘密,他就能和蕭無塵和如今一樣和和美美,不,他們會比現在更加的親密無間。
蕭君燁如是想著,很快就到了東宮。
阮公公親自出門來迎的蕭君燁。
他如今已經知道了新帝和蕭君燁的事情了,阮公公是看著蕭無塵長大的,心中先是猶豫,後頭想著左右兩人都是男人,新帝年紀又小,將來總有想明白的一日,到時二人想明白了,再各自成婚生子,無論如何,等留下了後代,二人再想如何,也都無所謂了。
因此阮公公此刻倒也不嫌棄蕭君燁了。
蕭君燁見此,眉峰微挑,隨即問道:“新帝明日登基,未央宮、太和殿、甘泉宮可都收拾好了?雖說太上皇猶在,但新帝上朝、辦事和寢殿,自然是要好好按著新帝的喜好收拾一番才是。否則若是太上皇那邊……”蕭君燁頓了頓,到底沒有說出突然駕崩的字眼,道,“陛下孝順太上皇,不肯提這件事,阮公公是陛下.身邊的貼心人,自該好生為陛下想著此事才好。”
阮公公一怔,隨即感激道:“王爺說的是,奴才這就跟陛下回稟一聲,然後就帶著眾人,先把這三個宮殿收拾出來,待收拾完了,再讓後宮的妃嬪們搬去太妃們的住處去。”
蕭君燁目光微閃,擺手道:“阮公公不必去了,本王將此事說與陛下聽就是。至於太妃那邊……既然陛下說了要住椒房殿,那太妃那邊,倒是不必急著遷宮。左右陛下也無妃嬪,就暫時要她們住著也無妨。”
阮公公心裡知道蕭君燁說這話,顯然就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奈何即便如此,他終究只是個奴才,也不好多說甚麼,只得心中嘆罷,躬身一禮,就走了。
蕭君燁這才朝裡頭走去。
蕭無塵此刻心情卻是格外的不好。
在等著蕭君燁來的這段時間,他因沒太多食慾,只稍稍吃了些清淡的東西,吃了七分飽,便不肯再吃,接著就漱口更衣見了當年一直為母后把平安脈的姜老太醫,還看了當年母后的脈案。
蕭無塵原先以為,當年六皇子之後,後宮連續七八年沒有子嗣出生,後頭五王奪嫡,四王死掉,廢太子被廢,承光帝想要孩子,也等了一二年時間,母后為著調養身子吃了一二年的苦藥汁子,才難得有了他,其中緣故,除了承光帝年紀大了,就是母后自己本也是不易受孕的體質——否則的話,因何母后在懷他之前的進宮十餘年裡,為何一次都沒有受孕過?
可是今日蕭無塵詢問了老太醫之後,又看了當年的脈案,登時疑惑重重。
姜老太醫慈眉善目,浸yín後宮數十載,平日裡無論見了哪個後宮主子甚至是承光帝,也都只是微微躬身而已,從不奴顏婢膝。
然而在蕭無塵印象里,這位老太醫並不經常見他,就是偶然見了,也會把身體彎得很低,幾乎從不肯雙目直視他。
就仿佛是此刻,姜老太醫有些不太習慣的坐在椅子上,背脊仍舊弓著,根本不肯看他。
就像是對他有愧一般。
蕭無塵面色忽然變了變。
然後“唰”的就把脈案扔給了阿藥和張太醫。
“仔細給朕看清楚,這脈案裡頭,可有何不妥?”這二人皆是蕭無塵的人,他自然信任。
阿藥和張太醫自是答應不提。
等到蕭君燁來的時候,二人剛剛發現了脈案中的不妥之處,正有些心驚膽戰的要告知蕭無塵,就見蕭君燁來了。
蕭無塵看到了蕭君燁,臉色這才稍稍緩了幾分,不等蕭君燁開口,就指了指軟塌的另一端,讓蕭君燁坐在那裡。
蕭君燁看著軟塌上的少年,他的心尖尖上的人,心中一定,卻是一甩下擺,雙膝一彎,跪倒在地:“臣跪請陛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無塵有些無奈,只得下榻,親自上前扶起了蕭君燁,道:“皇叔這是作甚?以你我的情分,何須這些禮數?”然後他還偷偷捏了捏蕭君燁的手。
蕭君燁心頭一暖,方才因廢太子的話而鬱結的心情,忽然變好,含笑道:“平日便罷了,今天可是頭一次見做了陛下的無塵,自然是要拜上一拜的。”
蕭無塵今日心情當真算不上好,聞言也只是扯了扯唇角,就讓蕭君燁坐在軟塌的另一端,然後他就繼續讓阿藥和張太醫說話。
張太醫心中又迅速思忖了片刻,才斟酌著開口道:“回稟陛下,臣看過了太后娘娘的脈案,還有每一次開的藥方,發現太后娘娘似是自入宮之初,就在調理身體,只是在調理了三五年後,才放棄調理身體。直到陛下出生前的一二年,才重新開始調理身體。只是姜老太醫在這兩次之中,開得藥方卻頗有些不同。”
蕭無塵看向姜老太醫。
姜老太醫解釋道:“太后娘娘剛剛進宮時是秋涼時候,頭一日卯時初去拜見太皇太后,就被太皇太后罰跪了半個時辰院子的青石板。等回椒房殿時,因是步行,偶然見到荷花開,在湖邊看荷花時,又失足落水,如此才得了寒涼之症,身體不易受孕,太上皇才令臣為娘娘開了幾年的藥調理。只是後頭娘娘自己吃煩了藥,這才放棄了這個念頭,直到……後來,又讓臣為她開方子。只是那時娘娘年歲已大,開得方子自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