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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倪青第二天就會回來,事實上並沒有,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等來一通電話。
手機屏幕跳動時,他都是緊張的,有迫不及待,也有畏懼。
在電話掛斷前終於接通,心裡告訴自己要好好說話,可一聽到倪青的聲音,萬般委屈湧上心頭,不知覺的就又演變成了現下的情形。
付言風對自己都很絕望。
倪青遠沒有他的多愁善感,事實上也沒有多的時間能給她去多愁善感。
唐湘音轉院的手續很快辦理下來,白墨派了一輛公司的商務車,讓人坐起來可以舒服些。
當天白墨也來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唐湘音,對著形容枯槁身軀扭曲的婦人,白墨十分禮貌的問了聲好。
唐湘音戴著口罩,露在外面的雙眼有嚴重大小。
“麻煩你了。”她含糊不清的說了句,
過了會,薄薄的口罩上有水漬滲出,一邊的護理人員及時給她擦乾了不受控制流出來的口水。
唐湘音嘴角跟著抽搐了下。
之後護工在收拾東西,白墨正巧出去接電話,倪青則在樓下結帳。
唐湘音趁著這個空檔溜出了門,駕駛著電動輪椅輕輕鬆鬆的來到了電梯口。
這天下午,醫院頂層有病患跳樓自殺。
同一時間,倪青收到了一條來自戚和風的短消息。
“如果沒了感情,你就別來禍害付言風了,有什麼意義?”
第56章
戚和風和付言風兩人怎麼樣, 倪青是完全沒心思去管的了。
在付費窗口排隊結帳完,聽路過人紛紛說有人跳樓自殺, 她的反應也只是懵了一下,緊接著就匆匆坐電梯上樓。
只存在於新聞中的事件, 一般情況下誰會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倪青就算是做夢都夢不到這麼離奇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 就是這麼的發生了。
她回到病房, 迎接她的只有一個白墨留下的工作人員, 這個人平時就是給倪青跑跑腿,在這挺久時間,但因為交流很少,所以至今連個全名都不知道。
他叫倪青冷靜, 他說白墨去處理事情了,他說唐湘音發生了一些意外。
等倪青從他委婉的語氣中隱隱約約捕捉完信息, 現實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她擊潰。
倪青沒有發瘋,沒有崩潰,而是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暈, 暈了三天,精神世界的崩塌, 加之軀體長時間的疲累,讓她持續高燒,燒的分不清南北晝夜。
而白墨大部分時間也都留在了醫院。
倪青醒來是晚上, 白墨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桌子上亮著一盞另外接線的檯燈,燈光調的很弱。
他在看文件, 很專注。
倪青看著他發呆,一時還沒有真實感。
半晌過去,才稍稍動了下身子。
白墨抬頭望過來,立即放下手上文件,起身過來,輕聲說:“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俯身,聲線溫柔,大手摸了摸倪青的腦門。
倪青沒說話。
白墨看了她一會,開了燈,並叫來了醫生。
一系列檢查後確認沒什麼問題,醫護人員又很快退了出去。
白墨拖過椅子坐在床邊,一邊拉起倪青手搓了搓。
長時間未開口說話,導致出聲不怎麼順暢,倪青咳了幾下才啞聲問:“我睡了幾天?”
“三天。”
“三天……”倪青看著天花板喃喃重複,過後有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狼狽的抽了下鼻子,將臉轉向另一邊。
羸弱的身體因著情緒輕顫著。
然而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唐湘音的後事全由白墨一手處理,第二天倪青便跟著他去了公墓。
墓碑上唐湘音的照片是很多年前的證件照,那時的她看過去還算年輕,跟去世前的模樣不怎麼像。
倪青跪在地上,手撐著膝蓋,她似乎除了流淚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又或者是說什麼。
人的一輩子是不固定的,而活著的過程又很難找到意義。
回顧唐湘音的一生便是如此,起早貪黑收拾生活殘局,操勞一生沒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在下半輩子要在床上躺著度過,吃喝拉撒都要靠外人的時候,結束這樣機械的毫無尊嚴的生命似乎也不難理解。
只是畢竟是至親,相依為命的母女,倪青要想在這事上釋然實在太難了。
她當下有著濃重的孤獨感,以及宛如幼童被父母拋棄的驚恐,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未來的生活。
唐湘音在的時候她還有家。
唐湘音走了,她飄零在世,尋不見歸處。
處在恢復期的身體無法支撐她長時間的跪地,白墨注意著時間,之後硬是將人給攙扶了起來。
“我們走。”他半摟著倪青說。
倪青雙眼紅腫,涕淚橫流,毫無形象的抬頭看他。
眼前的男人看過去臉色也沒有多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比之前清瘦了點,漂亮的下巴更尖了,由此導致他溫和的氣質下降了些,變得有點清冷。
倪青抽噎了下,又慢慢低下了頭。
白墨帶著人出了公墓群,這麼久的時間,他沒有安慰過倪青,人的任何情緒都需要抒發,在極端情況下,任何的安慰不單不會起作用,還會將情緒過度升華。
他能做的只有站在邊上監督,讓倪青不超過抒發的那個度。
又是一周後倪青的狀態看過去稍微好了些,期間林妙也時常過來陪伴,並不會故意逗樂,而是帶著倪青到處走走。
這個城市對於倪青而言仍舊是陌生的,沒有回憶的地方最適合療傷。
這是白墨特意叮囑的,林妙覺得很有道理,在認同這個觀點的同時,對白墨的印象也持續加分,她為倪青身邊有這麼一個人陪伴而感到開心。
不管這個人是什麼身份地位,最關鍵的一點是,他能用心。
這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在J市那邊的公司打算重新起步,我想把你調過去幫我把控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又一個周末,白墨過來的時候提了句。
生活還要繼續,倪青也知道自己不能消沉太久的時間,對這個提議沒什麼意見。
“公司做什麼的?”
“製造業,一些用於管道的小零件,規模不大,我對你沒什麼大指標,讓它重新走上正軌就行,把內部都規範起來。”
倪青說:“這需要時間。”
“嗯,所以派你去。”
他們面對面坐著在吃飯,這邊住的是臨時租的一套小公寓,每天按時會有鐘點工過來打掃,順便負責下倪青的一日三餐。
今天那阿姨做的菜有點咸,白墨吃了兩口便停了筷子。
他看了倪青一眼,又說:“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告訴我,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倪青:“沒什麼想法,什麼時候走。”
“隨你,儘量別太遲。”
“下周二吧,反正這邊我也沒什麼要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