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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想過很多種跟付言風訣別的場景,任何一個都沒有現下來的驚心動魄,也無法接受。
可能是她的臉色太難看了些,哭鼻子的小伙子禮尚往來也跟著問了她一句。
“朋友出了點事。”倪青說。
“男朋友吧。”
倪青轉頭看他,小伙子扯了下嘴角,笑的挺丑:“看你樣子不像一般朋友。”
“是比較重要點。”
發車了,倪青打完最後一個未接電話後上了車。
未知的前路,帶著說不出的忐忑和緊張,還有不敢面對的恐懼。
她送走過唐湘音,親歷過這樣死別的場面,很難想像現在換成付言風。
他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
廠區因粉塵爆炸發生險情的事白墨也得到了消息,派人第一時間去了趟現場。
“具體情況呢?”他站在窗口,眺望著遠處的建築。
電話里的人說:“重傷,已經送去醫院了。”
白墨皺了下眉,掛斷電話,他思考了會,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又打電話去找倪青,對方直接選擇了拒聽。
“可惜了。”他低低的說了句。
第70章
倪青趕到園區時火勢已經滅了, 本就斑駁的牆體變得更加岌岌可危,只餘一個框架套在那邊, 大夥也涉及到了附近的一個倉庫,損失慘重。
周邊圍觀的人群還沒散盡, 指指點點的說著這次事故的始末。
“你說人送哪去了?”倪青順手拉住一位胖阿姨, 氣喘吁吁的問道。
對方驚的“哎哎”了兩聲, 狐疑的望著她。
倪青著急的又問了聲。
對方才帶著不怎麼友善的語氣說:“燒焦了一大片, 被拉去醫院了。”
“哪家醫院?”
“人民醫院吧,離最近的就人民醫院了。”
倪青又拔腿就跑,往人民醫院趕去。
好在並沒有跑空,剛進大門, 還沒在護士台確認信息,先一步看到了在掛號窗附近的付東亮。
真是神奇。
倪青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很早之前他們的見面次數就屈指可數, 更別說是這麼多年後的現在。
付東亮穿的依舊像個工人,窩窩囊囊的縮在那邊,他只是老了一些, 其他都沒怎麼變。
“叔叔!”
付東亮聞聲轉頭過來,看到倪青, 雙眼茫然,明顯不認識她。
“我是倪青,”倪青氣息不穩的吞咽了下口水, “付言風怎麼樣?”
“還在手術室。”
“傷的重嗎?”
“背上看著還是挺嚴重的,其他的我也看不出什麼來。”
他有問必答,但看表情似乎依舊沒有認出她來。
倪青也不在意這些小事, 收費隊伍又被熱插隊了一個,她看了看邊上的自助機,同樣是人滿為患的景象。
“我來排隊吧,醫生有什麼其他吩咐嗎?”
付東亮擺著手要拒絕,倪青說:“沒事,給我吧,年輕人總歸方便點,等會要再拿什麼單子就我來。”
付東亮又是尷尬,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繳費完要把單子拿到十七樓的住院部。”
“好的。”倪青點了下頭,“別的還有嗎?”
“暫時沒有了。”
話完了,付東亮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在原地又站了會,有點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兩父子的聯繫方式彼此都有,只是用到的次數極少,倪青印象中也就每年年底時付言風才會給這人打個電話,說不上兩句也就結束了,改用另外一種更直接更簡便的方式問候——匯款。
至於人,是怎麼都見不到的。
倪青隱約知道付東亮跟他那個二老婆過的並不好,女人似乎還跑走過一次。
“您先上去吧,這邊我來。”
付東亮狼狽的搓了搓手,“哎”了一聲,轉身走了。
付完款,按著剛才說的到十七樓遞交單子,之後就在這一層等著。
手術室在十三樓,除了病人和醫護工作者,其他人都不能下去。
倪青靠牆站著,等待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她不知道付言風具體的受傷程度,也不知道這次事件的涉及面,在一個各方面都未知的情況下,提心弔膽的程度更是加倍的。
“辛辛苦苦這麼多年,一下子就沒了啊。”付東亮突然嘆了口氣,這麼說道。
他坐在休息椅上,背靠著牆,旁邊還有其他等待著的家屬。
這話一出來,也不知道是純粹的感慨,還是在心疼那些本就不顯眼的基業。
不論哪一種,倪青都不抱好感。
她說:“人最重要。”
付東亮點點頭,沒說話。
有電梯開門的動靜,旁邊坐著的兩個人快速起身跟上去。
倪青走到電子屏前,付言風那一欄依舊顯示正在手術中。
燒傷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如果面積大,深度深痊癒起來就更慢,中間受的苦也更多,很可能還要進行幾次植皮手術。
倪青摸了摸自己耳後那塊創面不大的疤痕,單單是這麼點曾經都讓她很受罪了。
大半個小時後付言風被推了出來,他昏昏沉沉的還沒有徹底清醒,不過傷勢沒有預想中的嚴重。
推手術病床的是護工,也不了解具體情況,主刀醫生可能要晚些過來,倪青想要知道的問題都要延後才能得到答案。
進的是個三人間,中間拉著一道帘布。
護士在登記信息時,倪青詢問能否換成單人間,對方表示現在醫院病房緊缺,完全沒有調度空間。
“沒事,就這麼住著吧,挺好的。”付東亮說。
倪青扭過頭,對方已經蹲身在收拾邊上的床頭櫃了,她又看了眼床上的人,沒說什麼。
附近有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市,倪青出去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回來時又不死心的去住院登記區登記了一下信息,爭取儘早換病房。
燒傷最忌感染,更需要良好的休息質量,這麼成群結隊的住一起不是個事。
進病房時付言風已經醒了,由於創面在背部,他只能趴著,臉被擠得有些變形,看過去非常狼狽。
“你爸呢?”倪青將買來的東西收進柜子,問他。
“出去接電話了。”他略顯艱難的基礎這幾個字。
倪青拖過椅子坐下,陪著他。
病房裡的味道很不好聞,帘子外面還有各種雜音,哪怕對方已經將音量降到最低。
沒多久主刀醫生過來了,主要說了一下注意事項,以及後續可能碰到的情況,比如說二次清創。
倪青:“醫生,這樣的可能性大嗎?”
“還是看個人情況的,可能性這個東西不好說,要想恢復的快一點可以植皮,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你要想再觀察一下也是可以的。”
醫生永遠不會把話說太死,這是職業問題,倪青也能理解,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心裡著急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