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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歇會兒。」許南山半摟著,扶著樂生在椅子上坐下,給他端了杯水。
樂生灌了一大口水後,沒有顧忌杜天和還在場,抬手便緊緊地環住了許南山的腰身,把臉埋在許南山懷裡。
他太累了。
許南山抬眸掃了杜天和一眼,低頭揉了揉樂生的頭髮,在他耳邊低聲道:「辛苦了,要不你回去休息,阿姨這兒我來看著。」
樂生搖了搖頭,他想和他在一起。
許南山:「那你睡會兒?你昨天一宿沒睡吧,今天吃飯了嗎?」
許南山越是說,樂生就越是覺得自己又累又餓又困,趴在許南山懷裡不想動彈。
許南山:「不吃飯不睡覺怎麼行呢?我去給你買個飯回來,行麼?」
樂生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來看向許南山,他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比許南山離開長山時更重了。他比劃道:「餓了,但是不想要你去。」
現在這裡除了他倆,就只有一個清醒的杜天和。許南山轉頭看向杜天和。樂生已然打起了手語:「爸,我餓了。」
許南山和樂生說話時聲音很小很低,杜天和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著兩人的動作,心下略微有些怪異,總覺得兩人間的氣氛看起來有哪裡不對。見樂生對自己說話,杜天和連忙應了一聲:「哎哎,我這就給你去買。」
這些日子,杜天和已經把樂生的喜好都摸了個遍,知道他好甜口的。
把杜天和支走後,兩人就更加自在些了。許南山在樂生額頭上重重吻了一下,撫著他帶著倦容的臉頰說:「我抱著你,你趴我懷裡睡會兒吧?你爸回來了我再叫你起來。」
樂生搖頭,迅速紅了眼眶:「我不想睡,我想陪著媽媽,媽媽她……」
樂如意還沒有脫離危險,生死不知,他卻不能守在醫院,必須得去公司。
「樂生。」許南山打斷他後面的話,「阿姨會沒事的。」
樂生喉結動了動,哽咽了:「真的嗎……?」
「真的。」許南山說,「現在,你就好好休息,不能再把自己的身體弄垮了。」
樂生搖頭,低下頭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怎麼睡得著……我、我……」
許南山把樂生的腦袋按到自己懷裡,不住地安撫,話語裡透著許南山自己也不相信的蒼白無力:「會沒事的,樂生,你睡一覺,睡一覺醒來,阿姨說不定就醒了……」
第42章 包裹
即使樂生其實很想努力睜大眼, 保持清醒, 可他確實太困了, 趴在許南山懷裡, 很快就睡著了。
樂生睡相一直很好,常常睡一整夜都不怎麼動彈,許南山不止一次感慨他的睡眠質量可真好。但此刻的樂生, 卻與平時睡著的樂生不一樣, 此時他緊皺著眉頭, 連日的疲憊和擔憂,讓他心力交瘁,以至於面色都沒有以往那麼紅潤了,臉色微暗, 唇色略顯蒼白。他的手緊攥著許南山的衣角, 以一種極沒有安全感地姿勢縮在許南山懷裡,像是在害怕他離開, 害怕他拋下他。
樂生似乎在做噩夢, 鴉羽似的眼睫飛快地輕顫著, 透著濃濃的焦躁不安, 表情痛苦又茫然。人的生命總是脆弱無比, 可唯有在即將失去時,人們才會意識到它有多寶貴,才會明白失去摯愛是怎樣的痛楚。仿佛生命缺了一塊,心臟空空蕩蕩的,茫然又疼痛。樂生正處於這樣的不安之中。
恍惚間, 樂生好像看見了他八歲那年,發著高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半睜開眼,看見樂如意紅腫疲憊的雙眼。樂如意用微涼的手心撫摸著他滾燙的臉頰,聲音哽咽嘶啞,對雖然年幼,卻早慧的樂生說:「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樂生,媽媽只有你了。」
畫面一轉,樂生又看到了杜天和,杜天和穿著齊整的西裝,剛剛從法庭里出來,他身後有灰色的天空,陰鬱低沉,像極了那些年他絕望的世界。男人望著樂生,眼裡帶著愧疚和深沉的痛苦,然後他說,他選擇放棄撫養權。
放棄……他被放棄了,父親拋棄了他,那麼現在母親也要離開嗎?母親也要拋棄他嗎?他又要……失去至親了嗎?
「我也要走了,樂生。」耳邊仿佛有女人溫柔疲憊的嗓音,在低低地對他說著話。那聲音是他二十五年來最熟悉的聲音。
不……別!
巨大的恐慌如潮水般襲來,扼住了他的心臟,他想尖叫,大喊,想說別走,不要離開,可他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他捂著自己的咽喉,恨不能將自己掐死——他的嗓子不聽使喚……他是個不能說話的殘廢!
「樂生,樂生?」耳邊響起男人急促的呼喊,「醒醒!」
樂生陡然從睡夢中驚醒,大口地喘息著,胸膛劇烈地起伏,神情茫然失措,額頭上大滴的冷汗往下流,青年單薄的身體被無形的壓力壓迫得幾乎直不起腰來。樂生痛苦地掩面。
「樂生!」
許南山焦急地叫道:「我在,我在這裡……」許南山拉開樂生冰涼的手,強迫他抬頭,而後他看到樂生滿面的淚水。
似乎有什麼在撕扯著心臟,一瞬間許南山幾乎不能呼吸。他的手有些抖,握緊了樂生的手。然後他低下頭,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樂生。
「別怕……我在。」許南山低啞的嗓音微顫,帶著灼熱的氣流撲在樂生耳際。
樂生本能地抓住了眼前的男人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緊攥著許南山的衣衫,胸膛急劇起伏了幾下,然後把臉埋在許南山肩頭,低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