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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生:「學過很多,古典舞和街舞都學過。」
許南山說:「隨便跳一段hip-hop吧。」古典舞他不了解。
樂生點頭,到隔壁找了頂鴨舌帽戴上,把休閒褲換成了破洞牛仔褲,才回來。許南山問他要伴奏麼,樂生微微笑著從自己手機上點了一首歌,那竟然是許南山的歌,叫《燈塔》,但是這首許南山從沒跳過舞。
他有些詫異,又很期待,性質盎然地坐到琴凳上,笑道:「拭目以待。」
樂生又笑了笑,把帽沿壓低,而後半蹲下身,胳膊自然地搭在膝蓋上,低著頭。與此同時,音樂已經開始了。
《燈塔》這首歌里,許南山虛構了一個人,將這個人比作他前行路上的燈塔,他曾在採訪里說,這個人對於每位聽眾,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可以將他理解為父母、老師、朋友亦或者愛人,甚至是抽象的信念。只要這個人或這樣東西能在你沮喪時、絕望時,給予你勇氣,指引你方向,都可以稱作為燈塔。
當前奏響過兩秒,樂生開始動作,僅僅是開頭幾個動作,許南山就完全被樂生的舞蹈吸引了。那是許南山沒見過的編舞,大約是樂生原創的,從編舞到樂生自身的表現,都無可挑剔。節奏、力度,對身體的控制,樂生做到的甚至遠比許南山好,已經達到了非常專業的水準。
許南山從沒想過,乖乖巧巧的樂生,還有這樣酷酷的一面。穿著寬鬆T恤、破洞牛仔褲,戴著鴨舌帽跳舞的他,渾身透著股屬於年輕人的叛逆而衝撞的氣息,動作乾淨利落,充滿力量,眼神平靜卻銳利,頗有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他的目光望向許南山,就好像許南山就是他的「燈塔」。
連做了好幾個高難度動作,對樂生來說也好像毫不費力,一滴汗也沒有,甚至連呼吸都平穩如初。許南山看得入了迷,等樂生一整首曲子都跳完了,還意猶未盡。
許南山眼裡毫不掩飾的欣賞讓樂生有些不自在,抿著唇微微地喘息,唇角微翹,分明是高興的,卻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許南山,裡面帶著期待,像是小朋友在等待誇獎。
「可惜剛才沒拿手機錄著,不然以後還能常常看。」許南山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賞,「你的舞蹈和那些大師級別的專業舞者,也差不多了。要不是你身價太貴,真想請你做我的舞蹈老師了。」
樂生聞言揚起一個笑容,那笑閃閃發光,愉快地打著手勢:「如果你想看,以後還可以跳給你看。」又說,「你已經跳得很好了,我教不了你。」
許南山覺得自己撿到了寶,基礎數學博士,會寫詩,會畫畫,會彈鋼琴,還會跳舞……樂生到底還會多少他不知道的東西?
「跳得這麼好,學舞很久了?」許南山問,樂生的舞絕對不是一兩年能練成的。
樂生點頭,解釋道:「小時候身體不好,生了大病,後來媽媽就讓我學舞蹈,鍛鍊身體。這些年就一直練下來了。」
樂生說到這裡,眼神暗了一下。許南山忽然明白了,他記得他媽說過,樂生是因為幼年疾病而失聲,並非先天性的失語,樂生說的或許就是那一場病。但他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柔聲問道:「生病?生了什麼病?」
樂生說:「肺炎,發高燒燒壞了神經。」
許南山問:「什麼時候的事?」
「八歲。」樂生說。
才八歲……許南山忽然有些心疼,八歲以前的樂生,應該是跟其他孩子一樣,會說話會笑的。樂生那麼聰明,應該比別的孩子要早慧一些,他那么小,就被疾病奪走了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了。從八歲到現在,十六年,他是怎麼過的呢?
許南山曾經有過嗓子發炎說不出話的經歷,前世臨死前,嗓子也出過問題,聲帶有些受損。他是個歌手,這對他而言無異於天塌地陷的事情。那些日子他的生活很難熬,可樂生十六年來都是這麼過的。
樂生不知道許南山在想什麼,抬起臉,帶著問詢地看著他,安安靜靜的,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許南山沒去勾他的傷心事,將人帶到一旁沙發上坐下。那沙發以往是樂生的鋼琴老師或者樂如意坐的,來看樂生彈琴,做樂生唯二的觀眾。今天,這間琴房迎來了它第三位客人。
「為什麼會想到學鋼琴呢?」許南山問。
樂生解釋道:「打發時間。」
「我上學的時候,很少去學校,不跟其他同學一起玩,書上的課程又簡單,沒什麼事做。上大學時偶然在學校琴房聽到老師彈鋼琴的聲音,覺得很好聽,就想自己學,打發沒課的時間。」
樂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好像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彈了好幾年,也彈得不太好。」
許南山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沒天分,那些真的沒天分的人就該羞愧自盡了。」他摸了摸樂生的頭髮,笑道,「你已經彈得很好了,起碼比我的舞跳得好。」
許南山的舞蹈是半路出家,開始學的時候已經是個半大少年,身體柔韌性跟幾歲的小孩不能比,但多年堅持下來,還是有所進步的。
樂生微微笑起來,比劃道:「你的舞跳得很好。」
許南山:「你這算是粉絲濾鏡麼?」
樂生嚴謹地認真道:「華語樂壇同年齡段的唱跳歌手,很少有舞跳得你這麼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