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許南山笑出了聲,眼睛卻有些熱,聲音不自覺地發了顫:「……你也好看,怎麼不畫自己呢?」
兩人隔得這麼近,許南山聲音里的異樣立刻就引起了樂生的注意,樂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裡帶著詢問。
許南山把他的臉掰開,語帶威脅道:「不許看!」他生怕自己紅了的眼睛被樂生發現。
不過,他越是這樣,樂生就越是狐疑,閉著眼睛轉過來,抬頭摸索著在許南山下巴上親了親,問:「怎麼了?」
樂生如此顧忌他的心情,遵從他的話,讓許南山心裡更加不是滋味,聲音幾乎有些哽咽了,他用力抱緊了樂生,蹭了蹭他的頸側,壓低了嗓音想克制住自己聲音里的顫抖:「沒事……我沒事,樂生……」
然而樂生比許南山想像的更加警覺,他立馬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還是說,你剛才看了什麼?」樂生說著,視線投向床頭櫃最下面的一層抽屜,問,「是那個?」
許南山心裡一突,有些慌了,連忙否認:「我沒有。」
他的反應讓樂生得出了答案,樂生篤定道:「你看了。」
被樂生幾句話就問出了真相,許南山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可又確實忍不住,喉結動了動,垂下眸,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是故意的,但是我……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偷看別人日記,不管這個人是誰,終歸都是不對的。而且還看到這麼私密的東西,許南山心裡有愧,很怕樂生生氣,但樂生只是抿了唇,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
他甚至垂下眸,眼神有些躲閃,磕磕絆絆地用手語說:「你想看就看吧,只是……裡面沒什麼好看的東西,我寫了很多廢話,囉囉嗦嗦的。」
沒聽到許南山的回答,樂生又帶著忐忑問:「你都看了哪些?看見了什麼?」好像他才是做錯事的那個。
許南山:「我看了你剛畢業的時候,還有剛去英國的時候。」
看許南山的表情,樂生也知道他估計沒看見什麼好東西。何況,樂生雖然記不清自己寫了什麼,但從時間也能大致推測出自己當時的狀態如何,寫出的東西大致是什麼樣的。尤其是剛去英國時,那大概是他最抑鬱的一段時間之一。
樂生是從不把這東西示人的,以前全世界也就他自己和戈高寒知道,戈高寒也從沒看過。許南山是除樂生之外,唯一的一個看見他日記的人。那裡面寫滿了他從前種種的絕望、孤獨和掙扎,寫滿了種種他對於許南山的愛和小心翼翼,是他心底最隱秘、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此刻,這些東西被許南山看見,就好似把二十多年來的樂生活生生剖開來,血淋淋的,展示給了他。這對於極沒有安全感的樂生而言,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樂生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縮起來,比許南山還要緊張,問:「你看到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特別不好……你會討厭我嗎?」
會,或者不會,兩個答案。若是前者,便當他多年痴心終成了妄念,若是不會,也不枉他這二十年於生死間的浮沉。
從最開始被樂生吸引,到從虞寧和戈高寒那兒進一步了解到樂生,再到這幾個月樂生的轉變,許南山對樂生的認知一步步加深。每多一層了解,他就對樂生多一分心疼。通過日記,許南山更近且更深刻地了解了樂生的內心世界,前幾個月陷入低谷的他,更能體會到樂生在生與死之間掙扎的絕望。
或許沒有經歷過的人會很難理解。
許南山何其慶幸,樂生能撐到現在,讓他能遇見他。又何其心疼,樂生從幾年前那個陰鬱的小孩走到現在。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肚子裡醞釀了滿腔的話想對樂生說,「我會對你好」,「我會照顧你」,「不讓你難過」,可滿腔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聽到樂生的問話,許南山把樂生轉了個個兒,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面對著自己。他雙手握著樂生的肩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樂生的眼睛。
樂生的視線躲開了。
許南山說:「看著我,樂生。」
樂生這才慢慢抬起眼,看向他。
許南山一字一句地說:「樂生,你很好。我覺得你特別好,你這麼年輕,就拿到了牛津大學的數學博士學位,你多才多藝,會跳舞,會彈鋼琴,還會畫畫。」
「你這麼好,怎麼還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
樂生:「我是個啞巴……」
許南山:「沒有人是完美的,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缺陷,你已經這麼好了,上帝嫉妒你,所以才會拿走你的聲音。」
許南山低頭親吻他的額頭,低聲說:「你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
樂生眨了眨眼睛,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許南山隱約看到他眼裡有霧氣,模糊了他黑白分明的瞳孔。許南山吻上他的眼睛。
「別哭。」
樂生用力點頭,此前忐忑不安的心情終於得到了安撫,他終於敢頭一次肆無忌憚地對許南山撒嬌,他說:「那你要一直喜歡我,好不好?不要喜歡別人,你要是喜歡別人,我會受不了的。」
許南山也學著樂生曾做過的那樣,豎起三根手指,道:「我發誓。」
樂生頓了頓,又說:「你也要對自己好一些,不可以再像之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