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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並沒有菸癮,只是偶爾突發奇想,像想著“我想吃冰淇淋”一樣,突然想,我想抽根煙。隨時可以開始,隨時可以停止。
澤維爾認得這個男人,他在這附近經常看見他,在便利店裡,在咖啡館裡,在轉角的某個路口處,但更多的,是在這海邊的圍欄處,就像今天這樣,坐在石頭上抽菸。
男人問,你是學生吧?
嗯。他漫不經心地回復他,心想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男人說,真年輕啊,學生。
遞給了他一顆糖,說,給你,我戒菸用的。
嗤。澤維爾掰開糖紙,把糖送到嘴裡,一邊含著糖果,一邊抽著煙。
一下子只剩下海浪的聲音。
澤維爾!遠處傳來少年的聲音,和自行車輪滾動的嘶嘶聲,像海浪一樣滾過來。
他是誰啊?阿朗問他。
一個大叔。澤維爾說。
男人笑了,澤維爾坐上自行車的后座,由著阿朗載著他,聽著他絮絮叨叨。
男人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了,只是看著澤維爾消失的方向,良久,他一腳踩滅菸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
伯納德第一次見到澤維爾,是在他管轄的酒吧里,一群壯漢面目兇狠地想要把裡面的東方人包圍起來,而夜晚的酒吧本來就是滋生事端的溫床,他對這種以多欺少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
之後的情形伯納德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頭頂上晃動的刺目燈光,燈光下那人凌厲精緻的眉眼,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劍,把人刺的血肉橫飛還不罷休。
那一刻,猶如潮水般的暈眩直衝腦門,衝撞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人群嘈雜的聲音逐漸散去,待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跟著那人走了很久。
他看著那人走到海邊,站在海浪前的石頭上,從口袋裡拿出並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緩緩升到高空,又隨海風散去,他的神色很安靜,甚至有些淡漠,讓人聯想不到那是一個單槍匹馬從酒吧里殺出來的少年。
伯納德摸了摸口袋,也點燃了一根煙,學著那人的動作,嘴裡含著菸頭,仿佛在親吻他的唇。
再一次鼓起勇氣,是在他又一次被街邊的小混混圍堵的時候,那人還是如同初見他的時候,對周圍的威脅視若無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伯納德的心突然有些悶痛,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於是他上前去把那些人都收拾了,語氣輕描淡寫的仿佛漫不經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內心的顫慄。
小孩子逞什麼強。他說。
他笑著說,別太小瞧我了,我很強的。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跟著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強。
但是,澤維。你手中攥緊了利劍,想要做個騎士,我卻希望你是個王子,受盡萬千寵愛,無憂無慮,永遠開心快樂。
兇狠又溫柔的感情堵在胸口,心裡想說的話很多,可伯納德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笑著摸摸他的頭。
之後,伯納德去澤維爾家做客,看見屋子裡放著一架鋼琴,挑了挑眉,問:“你還會彈鋼琴?”
“會一點吧。”他坐下來,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問:“想聽什麼?”
“就彈你平時喜歡的。”
澤維爾就彈德彪西的《月光》。
輕緩優美的音樂從他的手指尖流出來,他的眉眼溫和而安靜,像夜晚輕柔的月光。
伯納德的心也安靜下來了,專注地看著少年尚且稚嫩的面容,但是很快,音樂停止了,少年抬頭看著他,對他勾起一抹微笑。
那一刻,他想親吻他的臉頰。
第18章 唱給你的千萬首情歌(完)
晴天,白雲與飛鳥。
兩個人在網球場打球。
起初還是漫不經心地打,到了後面兩人暗自較了勁,廖無人煙的球場只剩運動鞋摩擦地面的聲音、網球擊打球拍的聲音和兩人輕微的喘.息聲。
突然,男人一把接住打過來的球,然後快速地扔向對方,對面的少年猝不及防失了手,雙手撐在膝蓋上調整呼吸,抬起頭對走過來的男人笑著抱怨說:“你這是犯規啊。”
男人笑著拉起他去旁邊的長椅上休息,遞給他一瓶水。
澤維爾喝完水,往嘴裡塞了一口糖,身體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澤維,你以後想做什麼?”
伯納德問。
澤維爾的帽檐的陰影下藏著微帶笑意的眼睛,“做什麼?”他想了想,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頗有些孩子氣的。最後他放棄了思考,反問道:“那你想做什麼呢?”
伯納德摸了摸他的頭。
他說,我想有一個大大的莊園,在裡面種滿花朵。我想有一片廣闊的草原,可以騎著馬到處奔跑。我還想生活在一片群星閃耀的夜空下,晚上回家的時候抬頭就可以看見星星。
還有一句,伯納德默默藏在心裡。
但我最希望的,是當我回過頭時,發現有你在身旁。
伯納德凝視著澤維爾那雙眼睛,裡面仿佛有萬丈星空,卻又澄澈如溪水,裡面有少年人的稚氣與溫和,卻又沒有少年人的多愁善感。那雙眼睛正在疑惑地看著他,仿佛為他的話而不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