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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坐在他對面的人穿著一件破舊的連帽衛衣,細軟的頭髮搭在略顯青澀的臉上,眼神看起來有些呆滯,嘴角卻掛著不耐煩。
這個人正是他自己。
這是他跟袁和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在便利店遭遇搶劫,袁和帶他回警局問話。最後不歡而散,他還順帶詛咒了袁和這輩子都沒有女朋友。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他們初次相遇的場景,程小飛竟覺得有些好笑。
果然和他記憶中一樣,那時一臉懵懂的他在詛咒了袁和之後,炸著毛離開了警局。但鏡頭並沒有跟著他離開,而是停留在袁和的辦公室里。
只見袁和臉上的笑容隨著程小飛的離開而漸漸消失,最終變得冷漠。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後面無表情道:“我找到上帝之手了。”
畫面戛然而止。程小飛的心臟也差點因為這句話而停跳。
原來那麼早,袁和就知道他是上帝之手了。他在和誰打電話,向誰第一時間分享這個屬於程小飛的秘密?程小飛突然想起那天袁和向他解釋的畫面,他說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上帝之手的真實身份,程小飛就天真的以為只有袁和知道這個秘密,他甚至以為袁和對他的態度是不同的。可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關心和保護,或許都只是因為“上帝之手”這個身份。
他神遊天外,心情低落而沮喪,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了咖啡廳。
申行打了個響指,時間恢復正常。悠揚的音樂聲再次響起,鐘錶的秒針又開始滴答,吧檯正在煮咖啡的服務員依然在埋頭苦幹,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程小飛猛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還是燙的。也對,時間停下來了,就算他在瞬間擁有了這麼多從未了解過的經歷,奶茶依舊是奶茶,從未改變過。
“你現在相信了嗎?”申行問他。
程小飛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不信。”
申行顯然有些驚訝,挑眉道:“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這三件事情可以串聯起來,袁和的母親是插nge的臥底,而袁和已經繼承了她的衣缽,成為了新的臥底。他一早就發現了你的身份,他留在你身邊就是為了看住你,你很危險……”
程小飛不耐的打斷他:“你總是說我危險危險,我不知道到底哪裡危險了?袁和從來沒有傷害過我。”
“你怎麼不明白呢……”申行有些著急了,“他當然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因為你是插nge需要的人才,他們想要通過你,來統治這個世界!”
總是對統治世界有迷之興趣,程小飛深切懷疑這些人的中二病沒好利索。他扔下一百塊在桌上,站起來對申行道:“我不會相信你的,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還有,今天算我請客。”
他這副財大氣粗的模樣反倒讓申行放鬆下來,申行兩手環胸,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你會後悔的。不過沒關係,你後悔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以你上帝之手的身份,還是呆在總局比較安全。”
程小飛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睥睨道:“呆在總局的確比較安全,但你是不是總局的人就有待考察了,我總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是不是?而且我身份這麼特殊,總局怎麼可能只派你一個人來營救?最重要的是……你們明知道袁和是臥底,為什麼不抓了他,反而來警告我?”
程小飛覺得自己這一連串的反擊簡直智慧,申行被他懟的啞口無言。可是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已經上午十一點鐘了,手機上連一條信息都沒有,袁和不可能這麼久還沒有發現他離開,如果發現了,又為什麼始終不聯繫他?
他再次想到那張夾在《時間簡史》中的黑卡。在面對申行的時候,他表面穩如狗,可心裡難免發慌。他願意相信袁和,可指向袁和的不利因素實在太多了,他難免會懷疑。跟袁和相識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程小飛的一切世界觀都是由他親手締造的,他說向東,程小飛就絕不會往西。一開始所有事情都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可是被信任的人欺騙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袁和讓他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與眾不同,現在突然跳出來一個人說袁和是錯的,還拿出了種種事例擺在他面前,讓他根本無從判斷。程小飛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聽過的那個雪山鬼故事:一對情侶和朋友們一起去雪山旅行,情侶中的女孩子駐紮在山下,男朋友和其他人一起登山。後來朋友們回來說他男朋友遇險喪生了,就在她即將相信的時候,男朋友也回來了,並且告訴她朋友們都死了,她見到的朋友們都是鬼,只有他活了下來。
程小飛覺得自己此刻就跟這個可憐的女孩一樣,無從判斷到底該相信誰。
他想來想去,必須好好的跟袁和談一談,他需要聽到袁和的解釋。程小飛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他,手機就心有靈犀的震了起來。
是袁和打來的。
“你在哪兒?”袁和的聲音有些著急。
熟悉的聲音和語調竟意外的讓程小飛安下心來,他猛然間有種錯覺,好像申行帶他看到的那些都不曾發生過,袁和始終就是他認識的那個袁和,偶爾溫暖,偶爾嘴賤,卻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餵?”袁和又呼喚了一聲,程小飛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我……我在我家附近的街上,準備買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