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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下床,房間門就被推開了。華昱穿著一身棉麻襯衣, 端著飯走進來,臉上表情溫潤:“你都睡了一天了,不餓嗎?吃點東西吧。”
程小飛警惕的向後挪了挪:“你想怎麼樣?”
華昱把食盒放在床頭柜上,順其自然的坐在床邊, 和藹的看著他:“你還是不信我,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昨晚只是昏了過去,然後我就帶你過來休息了。”
程小飛將信將疑,他清楚的記得華昱昨晚脖頸處的紅色斑紋以及他最後貪婪狠厲的眼神,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人,現在又在裝什麼大尾巴狼?
“你是插nge的人?”程小飛跟他保持距離,坐在床的另一頭。
華昱笑了下:“是的,準確的說我是插nge的老大。”
程小飛又驚又怒:“你騙我說你是華昱?!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是華昱, 也是插nge的老大。”華昱突然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說過我絕不會傷害你, 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程小飛目瞪口呆的看著華昱深情的臉。
什麼情況?這人腦子進水了吧?
華昱笑了下,面目突然開始發生變化。他的眼角迅速長出皺紋,臉上的皮膚也變得鬆弛了些,不過五六秒的時間,他好像老了二十歲,變成了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看著程小飛的目光也越來越慈愛,最後抿嘴一笑,露出與程小飛一模一樣的酒窩:“小飛,我還有一個名字——叫程昱。”
程小飛驚的說不出話來,腦海中那些封存了很久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雖然想不起來那兩個人的面目,但他們的名字卻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里。他的母親叫孟熒,父親叫程昱。
他隱約記得小時候父母是非常恩愛的,具體的事情記不清了,卻依稀能想起那些暖人的片段。母親給他買糖吃,做好吃的蛋糕,他坐在父親的肩膀上去拽樹枝上的葉子。雖然已經忘記了他們的臉,但那種溫馨的感覺和畫面卻始終在他腦海中蕩漾,揮之不去。
當然,他記得最清楚的還是在遊樂園的那個下午。他記得和爸爸媽媽去玩過旋轉木馬之後,他們就把他丟下了,說是去買冰淇淋,卻再也沒有回來。他甚至還記得母親那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的連衣裙,父親穿著淡藍色的襯衫。
程小飛眼睛有些酸,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男人:“你……在騙我吧?”
華昱的眼中也閃過幾絲水光,他默默的去旁邊的柜子里拿了個東西出來,當程小飛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時,近二十年的心防轟然倒塌。
那是一隻橘色的小皮球。看起來很破舊,花紋也被磨掉了不少,但那卻是程小飛幼時最愛的玩具。
華昱把球遞給他,輕輕撫摸他的頭頂:“還要跟爸爸玩球嗎?”
程小飛雙手顫抖,兩行清淚順著面頰緩緩流下,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積壓了近二十年的委屈和憤懣終於找到出口,傾瀉而下:“為什麼……拋棄我?”
華昱目光閃爍,撲過去緊緊抱住他:“對不起,小飛,我的兒子……”
程小飛以為自己早就把被遺棄這件事情看淡了,可直到現在真正要面對曾經的傷疤時,他才發現原來放下並沒有那麼容易。他曾經努力說服自己,就當這一輩子無父無母,可他的父親居然又出現在他面前。
而且他不僅僅是父親,還是自己罹受的種種苦難的罪魁禍首。他無法釋懷。
程小飛抹乾眼淚,從華昱懷裡掙脫出來,語氣疏離:“這麼多年你都沒來找過我,這個時候突然跟我相認,你想幹什麼?”
華昱的手臂僵在空中,剛剛才生出的皺紋竟給他添了幾分滄桑的氣息:“是我太懦弱了,直到最後一刻才敢跟你相認。你可以恨我,可以不認我,但你……一定要救救你的母親。”
程小飛愣住:“她怎麼了?”
華昱眼神悲愴:“你母親她……過世了。”
經過九曲迴腸的長廊,程小飛終於跟著華昱見到自己的母親孟熒。她雙眼緊閉,靜靜的躺在冰棺里,她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皮膚瑩白嘴唇紅潤,就像睡著了一樣。
程小飛趴在冰棺上,靜靜的注視著裡面年輕美麗的女子。她的眉目隱約和記憶中那個身影重合起來,對程小飛的柔聲細語也猶在耳畔。
華昱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著冰棺里的人,緩緩道:“你五歲那年,你母親患了絕症,命不久矣。家裡花光了所有積蓄,我們沒辦法讓你跟著我們過苦日子,只好做了一個最壞的決定,暫時先放棄你。其實後來我一直有在關注你,你在孤兒院的時候,我也經常去看你,我托院長多照顧你,但就是不敢帶走你,我怕你恨我,怕你接受不了母親不在的事實。後來到你上中學,上大學,我也一直默默關注你,雖然你不知道,但我真的一直在陪伴你。”
程小飛忽的想起自己穿越回十年前的時候,在自己的寄宿學校門口看到華昱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蕭索和落寞。
“所以小飛,我絕不會傷害你。”
華昱走過去,想要擁抱程小飛,卻被他躲開了。程小飛承認,有那麼一刻,他被突如其來的親情沖昏了頭腦,但他很快清醒過來。即使這個人是他的父親,可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