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頁
“是,大哥開始教我用羽毛筆,還有一些口語,有點難。”溪兒沒豪哥兒那麼多心眼,忙擦了一下嘴,好好的回話。
要知道她比他們晚學了十年,而他們中間最早開始學的是小猴子,在豪哥兒還沒考會試之前,豪哥兒就在教堂布局了。而那時小猴子只有四五歲,就跟著豪哥兒在教堂里混了。所以對溪兒來說,她實際錯過了學習的最佳時期。現在追,多少還是有些困難。
“不用給自己壓力,你到了地方,周圍沒人跟你說中文了,你自然也就會說英文了。”豪哥兒笑了一下,擺擺手,看向了安海,“你呢?聽姐夫說你想會他們的工業製造?”
豪哥兒可不是曾凡,曾凡現在還把洋人工業體系叫機關之術,但豪哥兒接觸十多年了,他雖說不敢引進辦廠,怕遭人妒恨,但他比曾凡知道的多得多。
“是啊,我覺得這個很了不起。您看,這是富春光新出的水果糖。他們這是用洋人的法子做的,看顏色很好看。我有問過教士,他們做糖也是用機器了。不但做糖又快又多,口味形狀也是一模一樣。富春光沒敢進那機器,不過買了個糖的配方。還有這個洋鐵盒子,看著就比之前的紙包好看。”安海忙拿出給溪兒買的那盒糖。富春光是京城糖果老鋪了,現在他們也都開始用洋人的法子做糖了,這也是一種訊號。他打開盒子,給溪兒看,順便還說道,“我們回頭出去了,一塊去看看洋人怎麼做糖!”
“能有點出息嗎?不去學人家怎麼做槍做炮,反倒是要去學人家怎麼做糖?”豪哥兒都想拍桌子了,現在他們最缺的是什麼?為什麼要派人出去?結果好容易皇上真的要派人了,雖說他不希望派自己親人,但他是真心的希望多派人出去學習的。至少把那些造槍造炮的手藝給學回來。結果這位竟然想著怎麼去做糖!
“人家肯教嗎?”安海反問了一下,他又不傻。只不過,好些事不是說他想學,人家就能真的全教給他們。還不如學點實用的,至少他們先建立一個體系出來,讓國人慢慢接受用機器來造生活中各種產品。等這些都能做了,他相信,就算洋人不教,也擋不住國人的進步的。
豪哥兒深吸了一口氣,卻最終把嘴抿得緊緊的。雙手握著拐杖,手背上青筋直冒。
“溪兒吃糖了?”佳音看此時氣氛有點僵,忙笑著問道。她是知道溪兒不吃糖的,當年她有送過糖果給溪兒,溪兒雖說收了,但後來豪哥兒才告訴她,溪兒不吃糖。她小時候李萍不許,以後,溪兒也就沒了吃零嘴的習慣。安海此時拿糖出來,除了說明洋人的機械化,更重要的應該是這是給溪兒買的吧!
“不吃,不過喜歡看各種糖。”小猴子忙笑著接口道。他沒想到舅舅會這個而生氣。有些事,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左右的,他以為六年前那件事,舅舅應該沒那麼熱血了。沒想到,現在他還是,此時他就出來救火了,“舅舅,你看看,海哥兒就是這樣,就顯得他最疼妹妹。讓我在家裡都沒處混了。”
“不開糖果鋪子,於是改開糖果廠?現在蔗糖多貴?你能弄到貨源嗎?”豪哥兒鬆了手,牽著嘴角笑了一下,看看那紅色的洋鐵糖果盒子。眉頭一挑,要做糖果生意可不容易。就算糖比不了鹽,由朝廷把控。但糖也是由著幾大家把著,不是誰都能做的。這些糖果鋪子能用多少糖,但真的開個作坊,機器一開,那就是得按萬鈞來計吧?(一鈞為三十斤)
“只是帶她去看看,是啊,就算想實業救國,其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做糖果得有糖。做槍炮就得有好鋼、有火藥。我們要建鋼廠,還得要鐵。縱是把全國的鐵器都收回來,只怕也造不了幾個吧?”安海淺淺的一笑,溫和的對豪哥兒答道。
正好,菜上齊了,主食驢肉火燒上來了。安海把小驢肉燒餅給了小歌兒一個,又給溪兒夾了一個,一頓飯下來,他都在一邊照顧歌兒,一邊照顧溪兒。動作自然而隨意。
而此時談留洋要學的東西,他實際想說,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很多事,不是他想就成的。很多事,不是光想就成的。他和小猴子都想留洋,可是最終,若不是小歌兒,他們誰也不敢,更不能向家裡提出。他們的身份註定了,他們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出來吃個飯,看你把孩子嚇得。”佳音怕豪哥兒再給臉色給安海看,忙笑著也給丈夫夾了一個剛上的蘇脆火燒。
“他一直這樣?”豪哥兒看向了小猴子,剛剛他對安海的印象還不錯。人的要求總是不斷的提高的。知道安海能做個好丈夫後,他又希望安海能有所成就,不然也不會問他留學的想法了。結果是,這位有想法,可是想得太多,於是啥也不幹了。專心的伺候媳婦兒,這讓豪哥兒都覺得不能忍了。
第51章 誠實的小郎中
第二更
“好了,吃飽了就回家。歌兒還得給舅舅看腿呢!”安海此時心情很好,他終於看到溪兒眼睛裡對自己的那一抹信心,他此時的心境就如雨過天晴般豁然開朗。說話的聲調都不禁揚起來。
“就在這兒看吧?到時你送歌兒回家,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小猴子可看不上安海那小人得志的樣兒,哼哼著。
歌兒忙放下了筷子,他早就吃飽了,只是規矩不錯,覺得自己不能比長輩先放筷子,只能陪著。現在說了可以不吃了,他鬆了老大的一口氣。
安海忙讓人收拾了桌子,小歌兒忙去淨了手,對著豪哥兒抱拳一揖,算是造了罪。然後先號了脈,兩手都號過之後,他先去摸了豪哥兒右腿的腿骨。然後起身,到豪哥兒背後,一節節的摸起他的腰椎來。
佳音之前一直也就看小歌兒像看孩子,當然此時看小歌兒的樣子,還是像孩子,但看表情,她突然覺得,也許自己真的小看了這個小不點。
小歌兒歪著腦袋,摸完了他的腰椎,再按了一下豪哥兒的兩個肩膀,順手又摸到兩邊的手臂。感覺上,這位不是來看病的,而是來摸骨的。但是他這樣,反而讓豪哥兒和佳音都對他產生了莫名的信心。
“舅老爺,您不能只拄這個手拐了。得要兩隻腋下拐,您的右臂和腰椎已經受傷了。”歌兒終於摸完了,皺眉又去淨了手,拿熱帕子擦了手,嚴肅的看著豪哥兒。此時,他就真是一付名醫的嘴臉了。
“看到沒,有眼睛的人都這麼說了。”佳音真是氣得要死了,已經不止一位大夫這麼說了。
豪哥兒傷好後,不願被人當成殘廢,一直只肯柱手拐。於是,走路時,他全身的力氣幾乎都壓在了右手臂上。身體的極度不平衡下,他的右手臂看著就比左手臂粗一些。但是長期的壓迫,讓他手臂關節受損嚴重,而因為使力的不平衡,他的腰榷也跟著有些變形了。這兩年,他時時會疼痛難忍。但就算這樣,豪哥兒也不肯換成腋下拐,讓全家人都氣得要命。
“那坐輪椅也可以,舅老爺,此事萬不可大意。”歌兒提議,但說著話,他又拿出針炙用酒精棉擦了一下,也就在豪哥兒的手背上,還有頸部露出的皮膚插上些細針,約只放了十息左右,再按著順序再撥出來。
一套動作跟之前解剖蝦一樣如行雲流水,動作流暢異常。但這也沒完,他根本沒跟豪哥兒他們解釋他要做什麼。拔完了針,突然拉直了豪哥兒的右臂,剛剛剖蝦的那把手術刀,順手在豪哥兒的右手中指上割了一個小口。手指頭噴出一指黑血來。小歌兒拿了個茶杯接著,一直到血由黑變紅,他才用小紗布把他的手指包上。
開指放血這一般是對消化不良才會做的,當然那只會用個小針戳破指頭,擠兩滴黑血出來,而這個只是刺激了胃部反she的穴道罷了。小歌兒這麼豪放的為豪哥兒放血,倒是讓請了這麼多大夫的豪哥兒夫婦都驚著了。
之前也說了,這六年來,他們真的請了無數的名醫,小歌兒剛剛的針灸倒沒什麼,但放血真的沒見過。
“這是幹什麼?”佳音還是忍不住問道。
“放血!哦,這是舅老爺手臂上的淤血,剛剛針灸是逼到手指,讓舅老爺疏通經脈。今天他就能好睡一點。”小歌兒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佳音在問什麼,忙乖乖的解釋道。
“你又疼得睡不著了?”佳音忙看向了丈夫,顯然,豪哥兒怕她擔心,忍痛沒有告訴她。
“習慣了。”豪哥沒解釋,自己動了一下右手,好像真的輕鬆了些,點點頭,“看不出還有幾把刷子,這還是中醫的范籌吧?為什麼還要去學西醫?想說,你想跟他們一樣,看個人就拿把刀把他們的肉打開看看?”
“嗯,這幾年我有給兔子做過手術,不過都失敗了。也去殮房打開屍體看過。覺得他們的醫術也很博大高深,我想去學學,看看能不能不用動刀子,但我總得知道他們怎麼動刀子吧?還有他們的製藥,我也很想學,那個很了不起,他們叫化學!”小歌兒談到他的專業,就顯得很有神采了,完全跟剛剛呆呆的小傻子是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