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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說說，娘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覺得她沒做什麼，當初是誰不跟任何人說幫你退親的？”

　　  “除了這件事呢？”曾凡深吸了一口氣，力持平靜的看著祖父，這件事母親是錯了，可是祖父他們後來沒錯嗎？事實在，他覺得，母親一怒之下去退親，沒有經過家裡是錯了。但是這件事，從一開頭，祖父設計李家，逼著李家結親；然後父親利用族裡，逼迫李家相比，母親只能算是讓事情回到原來的軌道罷了。在與李家結親這件事上，家裡的三位長輩，誰沒有做錯過事？

　　  曾老爺子驚呆了，他沒想到孫子會這麼說，他重重的坐在床沿上，半天說不出話來，指著曾凡的手指都在顫抖。

　　  “爺爺，現在我和萍兒已經成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不好。您讓爹把娘扔在娘家不聞不問，您覺得這是在懲罰娘嗎？不是的，人家只會說曾家不容媳婦，老二，老三的親事才會這麼難啊！”曾凡還是跪在了土地上，也顧不上地上的cháo濕陰冷，剛剛明之理，這會，他是動以情。

　　  老爺子手放下了，剛剛的怒氣這會全化作了無力。外頭傳言他不是沒聽到，只是他不能低頭，老曾家什麼時候也不能被個媳婦給打垮了。只是想到已經十六的二孫子，他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知道了，我會讓你爹去的。”老爺子好一會兒才蒼涼的說道。

　　  “爺爺，為什麼容不下母親，只是因為她不能幹嗎？”曾凡並沒有起來，他不能只是祖父說接就算了，這不僅是接人的問題，而是要把母親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提起來的問題。不然，這個矛盾不解決掉，總還是會炸開的。

　　  老爺子沒說話，其實老爺子也不知道，應該說討厭沒有為什麼，選她時，雖說家裡窮點，但卻是利索人，廚藝不精說起來並不怪她，老曾家幾十年如一日的節省，做好吃了更費糧食，他其實是鼓勵做不好吃的，隨便吃兩口，不覺得餓了，最省錢。還有什麼？生了三個孫子，幹活也算勤快，就是嘴巴太碎，而且心眼太小。林林總總的，老爺子好像從來就沒看上眼過。但現在孫子問及，他還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哪裡不對，哪裡都不對，但是說，一個也沒有。

　　  “她瞧不起你爹！”最終，老爺子總算找了一個勉強能算得上理由的理由。

　　  “我也瞧不上。”曾凡不是衝口而出，而是頓了一下，才拉著祖父的手說道，“爺爺，就算您現在打死我，我也要說。爹是秀才，我岳父也是秀才，您千萬別說岳父有族裡的支持這種話，其實您心裡很明白，就算沒有族裡的支持，岳父也比爹強。岳父在家裡，岳母幹活時，他都會幫把手。看到家裡的桌子髒了，他不會叫岳母或者萍兒，而是自己隨手去拿個抹布去抹了。他照顧子女，他關切學生，所以陳世伯才會覺得岳父是個好親家，把女兒下嫁李家。我在岳父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也知道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不是會讀書就可以的，一個真正的讀書人是要讀懂書里的道理，讓家人，讓身邊的人都得到幫助，溫暖。爹從來就沒給過您，給過娘，給過我們更多的溫暖與幫助，眼看著年邁的老父勞作，他袖手旁觀是為不孝，棄髮妻於不顧，是為不義；對子女漠不關心是為不慈。您覺得他這樣，讓我們怎麼瞧得起他？”  

　　  老爺子再一次沉默了，是沉默，卻沒有激動。對於兒子，他其實早就看出問題了，但他不願面對，這是他養出的獨子，多少苦果，他也只能自己吞下。所以在媳婦微微露出一聲對兒子的不滿時，老爺子怒了，覺得這是兒媳婦，對自己的不屑。正是因此，他才開始對兒媳深惡痛絕，直到後來兒媳在家裡受氣太過，一怒之下跑到李家退親。當然，這也讓老爺子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當的理由，把兒媳都逼到了死角上。

　　  但現在孫子這麼說了，他卻無言以對，這是親孫子，他都頂著不孝的罪名跟自己痛陳厲害時，他真的灰心喪氣了。原來兒子在所有人眼裡，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或者說，連廢物都算不上了。

　　  第34章 有比較有美（580+）

　　  第二更

　　  “你個不孝子，你怎麼敢……”曾慶看兒子帶走老父，想想忙跟著回來看看。結果，偷聽之下，沒想到兒子心裡，自己竟然這樣，他倒是怒得要噴血了，只可惜的是，他的身體還不錯，這麼會的功夫還真吐不出血來。

　　  “爹，若能反駁，請拿家法教兒子知道，何為孝道。”曾凡平靜的跪在原處，聲音冰冷。  

　　  曾慶舉的手倒是又放下了，不是他樂意的，他看到父親那如刀般的眼神，一時膽怯，也就只能放下。

　　  “爹，你看他怎麼說我的！”曾慶訥訥的看著父親。

　　  “你去歐陽家把媳婦接回來吧！不管怎麼說，孩子也大了，總不能讓孩子們丟臉。”老爺子輕嘆了一聲，還是柔聲說道。

　　  “爹，我怎麼能去歐陽家，那兩個舅子都是粗人……”曾慶憤然起來。

　　  “粗人能為了生病的妻子，賣房子賣地，挖山為房，一家人努力過活。粗人現在也在作坊里幹活，供養妻子兒女。”曾凡再次冷冷的說道。

　　  “我有秀才的錢糧。”曾慶瞪著兒子。

　　  “我也有，不過不夠買一年的筆墨，也不夠買一件長衫、儒巾。所以我感激萍兒，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感激。”曾凡站了起來，此時他與父親個頭一般高下了，他說得不快，但是字字誅心。

　　  “凡兒！”老爺子都聽不下去了，孫子這是想幹什麼，要吵得父子相殘嗎？  

　　  “爺爺，我就只想說，我娘好歹在這家裡生了我們三個，把我們養大，這家裡里里外外，哪裡不是她在操持。她性子是急，心眼也小，但是她對您，對父親，對我們三人卻是掏心掏肺的，您卻說什麼她沒賺過一文錢，這就是不講理。若沒有娘在照顧家裡，父親能安心讀書？您能專心種地。我不是說父親對這個家裡沒有一點貢獻，但是比起母親，比起從來就沒有當家主婦之名的母親，其實您和父親都虧欠她良多的。”

　　  “夠了，讓我去跪著接你母親回來嗎？”老爺子終於怒了。

　　  “至少給她應有的尊重，她不是在家裡吃閒飯的人，她對曾家來說，也是功臣。”曾凡出奇的強硬。

　　  老爺子的嘴都抿成了一條fèng，就是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曾慶也不攏著袖子不說話，祖孫三代，這一刻，竟僵在那兒了。

　　  門外傳來車夫的叫聲，再聽到馬車的鈴聲，這是李彬的車，他的馬上掛了一串銅鈴，好提醒路人退讓。

　　  曾凡出得門來，李萍在院外正在下車。待站定了，還拿了兩個食盒下來。曾凡忙出去幫她提起，還有些重，“怎麼來了？”  

　　  “哦，想想爺爺和父親自己住在這兒，還是不放心，送點吃的過來。”李萍是聽嫂子說了，心有所想，自己雖說不可能真的跟嫂子一樣，傻乎乎的把婆婆帶到省城，但是該做的，她還是要做做。於是讓嫂子幫忙，叫下人準備了些吃食，到時兩人隨便熱熱就能對付的食物，拿了兩盒過來。當然，這也是做給曾凡和曾家人看的，總不能孫媳婦好容易回來一趟，結果在婆家連面都不露一下，這丟的也不是自己和曾凡的臉，而是李秀才夫婦的臉，會被人說他們教女無方的。

　　  不過李萍看看他雙膝的泥印，還有身上竟然還穿著單衣，還是不禁有些氣憤了，“怎麼把大衣裳脫了。”

　　  “哦，剛上樑，我去幫忙了，身子熱得很。”曾凡快速的食盒拿進了屋，笑眯眯的對李萍伸手，讓她試自己並不冷。

　　  李萍看看那黑手，不禁呻吟了一聲，看到了他的長衫，忙去拿起，舉著讓他穿上，並打開他要系扣子的手，自己一顆顆的系好，這才抱歉的對老爺子和曾慶行了一禮。

　　  “抱歉，爺爺、爹，這天不好，就怕一冷一熱，萬一染了風寒就不好了。”她也不問他們聊什麼，拿著食盒打開。  

　　  “我準備的都是配好的，您到時生個火，連著碗一塊放進去蒸熱即可。”兩大食盒，看著可以給這父子兩人吃好幾天的。

　　  “做這個幹嘛，爺爺準備去接娘回來了。”曾凡看看，那份量看著就是給兩人的。有點尷尬。

　　  “是啊，那好啊，那我們一塊去，總要一家人整整齊齊才好。”李萍沒想到曾凡竟然能勸通固執的老爺子，倒是對曾凡很是佩服了，忙笑盈盈的說道。她也是想討個巧，怎麼說，這是老曾家的事，她嫁都嫁了，難辦的事，曾凡都辦了，自己出個面總是應該的。

　　  “對，對，對，我們問舅兄借上車，到時一塊把母親接回來。”曾凡真是感動，覺得妻子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祖父，父親，加上自己和妻子，這樣去接母親，想來舅父他們也不會再拿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