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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才和李娘子坐在條案的兩邊的太師椅上，兩張臉都黑著。看到曾家爺爺來了，若是從前，他們怎麼著也得到院子裡來迎接，並請上座，這是該給長輩的禮儀。但是現在，他們真是連起身的欲望都沒有，但出於禮貌，他們還是起來了。
“來了，坐。”李秀才牽了一下嘴角，雙手抱拳，但多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大郎，給曾老先生、曾先生倒茶。”李秀才還是招呼了一聲。若是從前，他會說給“親家爺爺和親家公倒茶”，但是現在改用“老先生，先生”代替，這也是李秀才的一種態度，雖說現在我們不能去退親了，但是，我心裡已經不當你們是親家了。
“不用不用，原本下午就該來的，不過怕親家……”曾慶忙擺手，一臉尷尬。
“不敢當，不敢當，想來貴親還不知道兩家已經退親之事，方出此烏龍。在下方才想過，明兒還是稟明族長，由兩族再議一下，何苦讓大家受累。”李秀才坐下，深思熟慮道。
“親家……”曾老爺子側坐在李秀才那邊的椅上，忙出言，但被李娘子打斷了。
“老爺子千萬別這麼叫，咱們實在配不上你們曾家高門大戶，求你放我閨女一馬，她就是個老實孩子，只會低頭幹活。回頭真是嫁過去了……”
李娘子又掩面哭了起來，她這可是真的在哭。想到就有氣，當然更是傷心。這一家子，爺爺，公公不要臉，婆婆拎不清。她簡直就不能想女兒嫁過去會怎麼辦了。
“親家母，這麼說真是讓小老兒無地自容了，那日也是碰巧，慶兒媳婦在家裡拌了幾句嘴，我們也沒想到，她會來提退親。她想來也是後悔了，在家裡也沒提及，家中無一人知道，今兒才來道歉，是小老兒治家不嚴，望請海涵。”曾老爺子站起長揖一躬。
“老爺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李家的女兒，再怎麼著，也由不得你們家如此輕視！你們家太太在家受了氣，就來李家撒野。一句‘不知道’，就這麼推過不提，是不是有些隨便？！”李娘子冷笑了一下，現在他們把責任推到了歐陽氏的身上，但也不想想，這是一個人的事嗎？
“原本今天該帶媒前往，大家做個見證。但凡哥兒要求學，你們下面還有兩子尚未定親，想想，便讓大郎莫聲張。兩家悄悄的把親事取消就算了。若有人問及，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即可。做不成親家，還是好鄉鄰。如今曾家這般行事，由不得讓人心寒。這親事，在下真不敢再結了。”李秀才按了妻子一下，抿著嘴，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們夫婦說的其實是兩件事，李娘子針對的是歐陽氏，退親是你來說的，李家沒著誰，沒惹誰，又不憑啥就成了歐陽氏的出氣桶？
而李秀才就是針對曾家的兩位主事之人了。歐陽氏撒野這事，總的來說還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只是要退婚，大家坐下，把這事解決就算了。結果曾家男人這麼一弄，才是他們萬不能接親的主因。
所以，李秀才用的是‘心寒’，與‘萬不敢’這兩個詞。
這回曾家三人一塊都尷尬了，白天發生的事，曾凡他們兄弟是等放學回家才知道的。父親通過了族裡，對李家施壓，讓退親這事不了了之。
他有點震驚，他從小受的就是正統的教育，他真的沒想到，在自己的親事這件事上，母親、爺爺到父親，竟然都一再的在突破自己的下限。
‘信義’兩個字，竟然在他們心裡一錢不值，這才是曾凡最為痛苦的。現在被岳父一說，他更是無地自容。可是這會，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這是他親祖父和父親。他只能沉默！
“是，這回曾家做得不對，但是事已至此，小老兒在此先替曾家道歉。總歸孩子沒錯，小老兒在此跟兩位保證，二丫到曾家絕不會受委曲，小老兒在這兒保證。”可是不說話也不能，曾老爺子只能站起，拱手再次道歉。
“您保證有什麼用？兩家鬧成這樣，您覺得我妹妹嫁過去了，能落什麼好？”李彬終於開口了。
“親家，現在退親，於兩家來說，都非易事。您說怎麼搪塞？我們並非想要逼迫李家。但是事已經致此，也只能這般走下去了。”曾慶硬著頭皮說道，雖說是大實話，但其實是不要臉了。曾凡的頭垂得更低了，實在沒有臉再抬頭了。
第65章
第二更
“現在退親，當然不行。但我會放出風去，曾凡若不能十五歲之前考上秀才，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李秀才放下了自己手裡的茶杯，冷冷的看著曾家的三人。李彬好像第一次看清了父親，他溫和的表情之下，其實從來就不懦弱。
曾家這回明白了，他們還是要退親。現在說這話，表明態度，李家已經不耐煩與曾家做親家了。讓曾凡去考功名，不過是託辭罷了。
此時曾老爺子和曾慶並沒有什麼把握說，孫兒就能在十五歲考上秀才。曾慶自己快三十才考上的，現在讓曾凡十五歲就考上，曾家自然覺得這是婉拒的意思了。
但曾家答不答應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不管他們答不答應，李家也會這麼做。
曾家三人默默的回家，晚上去道歉，他們也知道沒有意義，可是不去還不成！現在人家也光明正大的給他們劃下道來了，他們想拒絕都沒理由。
李彬送完曾家人，回到堂屋。豪哥兒也寫完了字，正賴在李娘子的懷裡吃糖花生，李萍則只數了十顆左右的花生給他，就收零食盒子。豪哥兒也不介意，原本就是不讓自己嘴閒著，吃點就是好玩。
“爹，讓曾凡考秀才這個主意太好了。”李彬回來就興奮的對父親說道，他晚上回來，對著父親痛哭流泣，除了憤怒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沒想到父親竟然能不聲不響的找到了解決的辦法。這怎麼能讓他不興奮。
“不過，萬一讓他考上了怎麼辦？”李娘子還是有點擔心的，她是一心一意退親的，兩家都鬧成這樣了，還結親其實真沒意思。只有退親，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就考啊，咱們的縣裡十五歲能考上秀才的，可是鳳毛麟角。若讓他考上了，弄不好，將來還真讓他考出來了。”李秀才輕笑了一下，他這麼說，真不是篤定曾凡考不上的。而是一種態度，考上考不上，對李家來說，都是百利無害。
“考不上，我們就退親，也算是有理有據。但若是考上了，我們二丫也顯得金貴多了。”李娘子點頭、
“不管考不考得上，我們二丫也金貴。考不上，就根本配不上我們二丫。”李秀才笑了笑，總算這會兒他們有點笑容了。
此時提出這條件，也就是把李萍的身份抬起來了。向所有人表達了，我們家女兒可不是誰都能娶的。想想又看向了李彬。
“你明天去把慶典的衣服還給曾族長，說說我們家的條件，然後說，凡哥兒要好好讀書，所以這種玩樂還是不要參加為好。”
李彬點頭，曾族長只是讓他們不能馬上退親才出的這招，好吧，他們現在不退親了。二丫當然不用再拋頭露面，做什麼金童玉女了。讓李家頭疼的另一件事也就了結了，我們可不想跟你們太多聯繫。
“真是的，竟然早就想到這個主意了，不過為什麼不早點說，讓我傷心了半天。”李娘子順便憤憤的噴道。
李彬想想也是，父親應該早就想到了，所以一天都顯得很平靜。他一直等待著曾家人的到來。不過為什麼沒說呢？
“有什麼好說的！”李秀才笑了一下，他思索了一天，他們家是女兒，總是吃虧一些的。女兒只要嫁進了曾家，就真的只能讓曾家搓圓搓扁。現在曾家無論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讓他們真的寫個保證書嗎？那有個屁用！
所以他認真思考了兒子那天問的，曾凡到底有沒有機會做官？只有讓曾凡做了官，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女兒才能擺脫曾家的本家。那麼他決定給曾家一點壓力。
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是說給曾凡聽的，李家一再退讓，他們不想讓曾家丟臉。但曾家卻一再的逼迫李家，現在他們所做的，不過是作為一個父親，正在給他的女兒找回一點希望。
他不告訴李娘子和李彬，就是不想讓他們表現出他們成竹於胸的樣子，讓曾凡看到李家的憤怒。於是，他那時無論提什麼條件，曾家都無法拒絕。所以他提的不考上，就得退親的條件，基本上，算是很溫和了。
讓人不得不接受，順便也拉抬了李家的聲勢，我們家的女兒不是一般人能配得起的。
李萍一直沉默的聽父母和大哥的討論，她也覺得父親真的被小看了，事實上，她想了一天，也沒想到更好的辦法。這種法子，說起來，只怕也只有像父親這樣的讀書人才能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