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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真的猜到了,但我沒阻止。我也討厭盧旭東,我知道他把我分給他的錢捐了。老爺把錢都用來為國為民,他憑什麼,一個水匪而已,憑什麼比我們顯得高尚?他有多乾淨,就顯得我們有多髒。水師的改變,不是他一個人做的。是,他隱姓埋名,他深藏功與名!我們呢?我們做的難不成真的是為了錢?若不是我想的法子,夫人的工廠,少爺與東印公司的合作都不可能成功。更不要談今日水師之風光無限。這些是他盧旭東做不到的,提督忍辱負重,天天跟在英國人的後頭伏低做小,您以為很容易。您說那巨額的財富,連我這些年賺的百分之一都沒有。百分之九十九,他都拿出來建了水師、買了艦艇與槍炮。現如今,幾大水師主事之人,誰又不是提督教出來的?他們的艦艇哪一個又不是他找回來的?是,我們輕賤了別人性命,我不說自己沒錯,是,我們錯了,我們殺了人。推我們去菜市口,我無所謂!真的,老爺,當著我姐姐、姐夫的面,我也這麼說,我錯了,但我們的命一點也不比盧旭東輕賤。他努力了,我們也沒在玩!”丁桐一改這一段時間的沉默,憤然說道。
他不介意為了盧旭東的死承擔責任,可是憑什麼把他們所有的功績都抹殺掉。
內室里,傳來幾聲掌聲,一個身影從內走出,慶余帝一身便裝出來,大家一塊跪下了,連曾凡也沒想到這位竟然一直躲在後面聽。
哭得快暈倒的丁香也嚇到了,和黃俊一塊癱跪在地,有皇上在,弟弟能救得回來嗎?
慶余帝今天出宮聽審只帶了皇后,兩人微服一起出來看看曾凡如何審這個案子。皇后也是一直聽說曾凡,卻沒真的見過,聽說曾凡要審自己的學生,皇后也多了一份好奇,於是也靜極思動,跟著一塊出來了。
本來皇后是不出來的,但慶余帝還是拉著她的手一塊出來了。現案台上的位置馬上就被讓了出來,還搬了一把一樣的送上去,讓他們夫婦坐一塊。
慶余帝拉著皇后的手一塊坐下,笑著示意大家平身,看看下面的仲羨和丁桐,輕輕的搖了一下頭。
“他們跪太久了,讓他們起來。”慶余帝終於開口了。
“皇上,臣已近八旬,實在經不起老年喪子之痛啊!”小何大人對著慶余帝哭著磕著頭。看那鬚髮全白的樣子,連盧家南的心都顫抖了。
“快把老大人扶起來,賜座。”皇后也看著難受,忙對邊上的人說道,兩個體壯的嬤嬤下來,把小何大人攙到了座位上。
慶余帝對其它人笑了一下,“都坐吧,審到這份上,其實早就說清楚了。現在朕就跟你們聊聊天。”
大家一齊謝了一聲,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大家都低頭沉默不語起來。跟慶余帝說的,現在案子審得差不多了,爭取的不過是仲羨要不要死的問題。曾凡說服不了何家,而何家也沒法憾動曾凡。其它人,其實誰也不敢做主。支持誰?反正誰也都不敢支持何家的。可是公開的反對,大家也於心不忍。現在其實都僵持住了,大家也都知道,若沒人出來打破這僵局,今天就別指著能判下來。
“唉,剛剛朕還在和皇后說,若是朕來判,只怕也是要為難的。刑部,你說,這案子怎麼判?”慶余帝笑了一下,側頭看向了坐得最不起眼的那個人。
“啊?”刑部臉都皺成一團了,感覺上就是,你再逼我,我就自殺。
皇后噗的笑了,掩住嘴,“皇上真是,這案子兩位大人都沒爭清楚,您不是讓這位大人為難嗎?這裡小何大人是老刑部,而曾師也是做過刑部侍郎,都是律法嫻熟。剛剛他們說的,應該就是沒錯的,左右應該都是可以的。”
“那皇后你覺得呢?”
“您真是,臣妾才認識幾個字。連律法何解都不知,談何判案?”皇后笑著搖頭,大家看出皇后長得中平,但目光流動之中,竟有幾分靈動,讓人心儀。
“那若按著你的意思,覺得這事何解。”慶余帝笑了,他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問下面的人,敢說話的,也就曾凡與何家兄弟。但是現在沒人想聽他們說。
第173章 另類的皇后
第二更
“依著臣妾,其實跟剛剛這位丁副將說的,都該死,也都不該死。該死在,盧旭東是海盜,這些年,說是為朝廷做事,但殺人越貨,依然無惡不作。死一萬次,也是死得的;而何提督與丁副將,與盜同流合污,其實也是萬死莫贖。對不對,曾師?”皇后頑皮的看著曾凡,脆聲說道。
“對,所以老臣之前就給皇上寫了請罪折,那些事都是老臣讓他們做的,該死的是老臣,不是他們。”曾凡搖頭,坦然的說道。
“果然是曾師,只要幫你做事,不管對錯,你都扛。有大帥風範。”皇后讚許的點頭,然後想了一下,“其實這案子說好判也挺好判的。跟曾師說的,之前的劃開,兩邊都沒罪,那麼,只談縱兇殺人一事,但是無論什麼罪,其實都是要有動機的。何提督沒有動機了,因為您把以前的罪過都扛了,於是他是無動機殺人,那麼縱兇殺人,是說不通的,對不對。基本上是,一言不合,何提督心中不憤,於是派人殺了他。”
“哈哈!”慶余帝笑了起來,這話咋一聽,倒是有些讓人覺得暈乎乎的。但是想想,又覺得好像清楚了。主要是他看到曾凡怔了一下,讓他大為開心。
“那還是縱兇殺人啊?”曾凡低頭想想,好像皇后說得是有道理的,這麼說也算是說得過去的。
“那你們都同意嗎?”皇后看向了其它人。
“娘娘說得是。”大家這回出奇的一致,反正基本上,說她說得不對,也不會有人聽。
“是,現在我們可以說說簡單的,丁副將。現在大家都是沒罪的,所以何提督殺人關丁副將什麼事?何提督你沒跟丁副將商量過吧?”
“沒有……”
“我知道……”兩人異口同聲,後相視一笑,但丁桐還是繼續說下去,“娘娘,我跟大人二十年了,我了解他就跟我自己一樣,所以雖說大人未與我商量,但是有些事,對於我們來說,不用商議的。”
“那你做了什麼?我們站在律法的問題來談,你做了什麼?他沒跟你商議,你是替他找了人,還是替他站了崗?”
“……”丁桐怔了一下,這種心照不宣,還要說什麼?
“所以你讓我怎麼替律法給你的心照不宣來定罪?你猜到了,可是他只要不行動,在律法上就不能定罪。就像你什麼都沒幹,就是猜到何提督可能要殺人了。那天下要定罪的人就太多了,所以現在我們只按律法來判斷。所以,皇上,我能判他因為猜對了,於是要入罪嗎?”
慶余帝搖頭,但嘴角卻上揚了。但還是回頭看向了小何大人,“這個朕還真的不太懂,小何大人,您說,律法里這個怎麼判?”
小何大人對於小小的丁桐還真的不放在心上,若是曾凡想開脫他,小何大人可能會盯死他。但是剛剛的丁桐也的確在維護了仲羨了。所以,他也算了。
“回稟皇上、娘娘,正如娘娘說的,這在律法上是非常不好界定的。所以現在的確不能因為丁桐猜到了吾兒所思,就界定他有罪。當然,也不能說他無罪。因為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知道,他其實是可以制止的,所以嚴格來說,他也有縱容之罪。當然,若是這麼說,曾相也有罪,曾相,你敢說,你沒猜到吾兒的心思?”
皇后笑了,輕輕的拍了手,覺得小何大人真的太了不起了,這話真是說得太漂亮了。
“那朕只能說,丁桐無罪了。”慶余帝大笑了起來。
“謝謝皇上,謝謝娘娘!”丁香哭著趴在地上,對著慶余帝和皇后娘娘猛的磕頭。黃俊一起跪下磕頭,內心太感動了,丁桐終於保住了。
丁桐怔住了,自己怎麼就給完了。他直接就被一個太監拉到邊上去了,現在中間的就只有仲羨了。
“那個你上前,本宮跟你談談。”皇后看向了盧家南,“我聽皇上說過你,曾師的信我也看過,我很喜歡曾師對你們的描述,就算我在深宮之中,也像是認識你們很久了。”
“末將惶恐!”
“對於你哥的事,我很遺憾。不過,我是有點疑惑的,真的,我非常疑惑,你覺得你哥會死嗎?”皇后看著他。
盧家南也怔住了,覺得皇后問的讓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他不禁想到,皇后是要為何家開脫,剛剛把丁桐的開脫了,現在要把何仲羨給開脫了嗎?
“娘娘!”曾凡上前一步。
“這也是本宮想問您的,曾師,您給皇上信有些皇上覺得有意思的,我有看。真的,您可以去寫話本,寫得真是太好了。每一個人物躍然紙上,剛我說,您筆下的人物,就像活在我眼前。於是皇上說盧旭東死了,還是死在仲羨的手下,我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您覺得,我為什麼會感到不可思議?”皇后雙手攤起,一臉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