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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於飛給弟弟打了個電話,知道家裡面這次的事情,算是勉強應付過去了,心中稍鬆了口氣。到了火車站,要買票的時候,於飛的心又提了起來,儘量保持鎮定地問起了齊玉:“這車票…要多少錢?”
齊玉想了下,說到:“快車的話,二百塊錢一張的樣子…我們就買硬座吧…”,齊玉,真的是個重情義的女子,只要心中有愛,吃苦也是心甘情願。
於飛鬆了口氣,拿出五百交給了齊玉:“那你去買吧…”,齊玉看著他有些如釋重負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因為馬上就要出發去北京,有些激動呢…
在周邊旅客的一片昏昏欲睡中,於飛站在過道上,回想著這一切,又出了一次冷汗:要是到了北京,馬上就能出去唱歌,還能暫時對付過去,從長計議;要不,馬上就得露餡兒,到時候怎麼也得跟她說了…於飛焦慮了一陣兒之後,又心想急也沒用,到了時候再說吧,就不再思慮此事。
從上了車,到現在離北京還有幾個小時,這一路上的二十多個小時,於飛基本是站著過來的,齊玉為了陪她,也儘量站著。中間有過幾次,同席的乘客,看他們不易,為了讓他們休息,讓出了座位。這種時候,齊玉就幫於飛躺在座位上,自己坐在過道上,捧著於飛因為腰腿僵直,縮不回去的雙腿。幾次之後,於飛就不再同意這麼做了,索性就一直站著,因為他看到齊玉這樣太辛苦了,那位乘客老是給他們讓座,他也過意不去。另外每次有乘客從過道經過,都得輾轉騰挪折騰一番,於飛也焦躁心煩了。
於飛剛剛在過道上,思前想後了好久,等這思慮作罷了之後,又覺得無聊,低頭看了眼齊玉,齊玉坐在座位上,正有些愣怔,想是這一路上折騰乏了,於飛就沒有去打擾她。又過了一會兒,還是無聊,就從行李中取出竹笛,摩挲了起來…
“您會這個?真得兒誒,來一段兒吧,兄弟。”,對面座位的一位乘客,看到於飛擺弄著笛子,熱情地邀請他演奏一段兒。
“還是別了,會吵到大家”於飛客氣地回應。
“嗨,沒事兒…都閒著,解解悶兒,都得謝您那,來吧小伙砸…”,乘客繼續熱情鼓勵。
於飛聞聽此言,拿起笛子吹了起來,《駿馬奔馳保邊疆》,歡快悠揚的笛聲,使車廂里氣氛活躍了起來,很多人圍攏過來,欣賞,叫好,幾曲之後,一些人意猶未盡地回到座位,一些人就勢與於飛和齊玉聊了起來,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你們去北京,幹嘛呀,治病?”一人問於飛到
“是的,要做手術,治好我的腿…我這次來北京,有三個目的:治病,上星光大道,成為歌手…”,於飛心思坦蕩,有啥說啥。
聞聽到此言,一些人熱情鼓勵,更多的人是搖頭不以為然,嘴上不說,心裡叨咕著:“啥?星光大道?治完腿,接著治治腦子吧。”。大家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地隨便聊著,不知不覺間,列車已進入到了北京。
“…首都北京,是我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在廣播聲中,乘客紛紛起身離開座位,取下行李,在過道上排隊等著下車…
…穿過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於飛和齊玉來到了一個人流較少的地方,於飛仰著頭環視四周,興奮,好奇,震撼…齊玉站在身旁,耐心地等著於飛回復平靜…
就這樣,於飛跟著齊玉來到了北京,在這裡,於飛迎來了人生真正的轉折…北京,是個機會之地…
☆、北京北京
“當我走在這裡的每一條街道,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
於飛微閉著雙目,沉浸在歌聲的意境裡,仿佛是在為自己演唱,全然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於飛平時就最喜歡汪峰的歌,來北京之後,這首北京北京,更成了每場必唱,這契合了他的心境。
在北京,於飛曾經的擔心成了現實,他並沒有迎來期待的轉機,而是陷入了窘迫和迷茫。北京北京的歌聲中,對這個城市的深深眷戀,不是一種志得意滿後心滿意足的回味,而是透著深深的蒼涼,是一種對往昔的懷戀,這往昔夾雜著孤寂、彷徨、掙扎,比起其中的歡樂,更加回味悠長,動人心弦。於飛體味著這心境,在歌聲中表達著自己蒼涼的心情,周圍的一切,仿佛不復存在。
初到北京時感受到的繁華和大氣,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種粗糲和壓抑,這令於飛深深陷入了一種渺小和無力的感覺。這城市的堅硬,冷漠和希望的渺茫,比北方冬季凜冽乾冷的空氣,更讓於飛感到寒冷和沮喪。
於飛繼續微閉著雙目歌唱,來北京後,於飛好像已經忘記了在歌唱間歇掃視全場的習慣,他已經好久沒有再做那些互動了…
在老家,每有互動,眾人雖顯扭捏,場上總還是能感受到一種蠢蠢欲動的活躍氣氛,觀眾每被邀請,都有一種半推半就的欣欣然。於飛每用家鄉話來講些笑話,其中的意蘊和包袱,總能被心領神會,場上總是揚起一陣陣熱烈的歡笑。
在這裡,於飛只嘗試了一兩次,就放棄了…這些聽眾,真假見慣世面的矜持,莫名的優越感和距離感,使於飛每次的邀請,都顯得唐突而尷尬;沒有了心意相通的默契,撓不到痒痒的笑點,使於飛的插科打諢始終不在頻道上,顯得乾澀無趣…於飛的氣場,已經被完全壓制。
於飛現在唱歌的地方,是牡丹園地鐵口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聽眾多是附近的居民。來北京後,齊玉重操舊業,在牡丹園翠微商場賣水果,他們的住處,就在附近牡丹園西里小區的一間地下室里。
齊玉每天在上班時,帶著於飛來到公園,安頓好後再去翠微上班,下班時再過來,接上於飛一起回家。
於飛唱過北京北京,收回了心緒,天使的翅膀、突然的自我等,一首一首地接著唱了起來。快到了齊玉下班的時間,於飛停住了歌唱,宣布了今天演唱的結束。聽眾三三兩兩散開,於飛慢慢地收拾好了東西,站在音箱旁等候著齊玉。
於飛對齊玉的感情,已不僅僅是情人間的愛戀,更多了一些依賴和眷戀,和一種相依為命的心心相印,這感情成了他孤苦無依中唯一的溫暖和依靠。乾冷的天氣中,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里,於飛遠遠地看到了齊玉身影出現,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剛到北京那天,於飛在短暫的興奮過後,很快就陷入了憂慮:怎麼辦呢?沒有錢了…要不要跟她說?
於飛正憂慮間,齊玉對於飛說道:“你站在這裡哈,別動…等我去取些錢來。”
於飛沒有做聲,心情慚愧地看著齊玉遠去,又看著她回來。於飛心中有鬼,依然沒有做聲,聽憑著齊玉的安排,挪動著雙拐跟著來到了公交車站,上車離開…
…海淀區牡丹園西里小區,一間約6平米、天花板上布滿管道的地下室里,於飛和齊玉安頓停當,一邊躺在床上休息,一邊閒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