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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她不想一塊兒跟著樂雨逃出生天,是她不能走,少了一個樂雨她能留下做假,要是少了他們兩個,皇帝是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父親已死,她們的靠山已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帝一天不放過,她們就只能無窮止的逃命逃命逃命。
即便走運一直不被抓住,顛沛流離的生活,也不該是樂雨的人生,她親身嘗試過,又怎麼捨得讓他那麼活著。
樂雲將樂雨用大氅包好,最後捋了一把樂雨的鬢髮,將她兩輩子僅存的一點柔情都同樂雨一起留在這個潮濕陰冷的石室,出了密道,又轉回樂雨的院子。
山奴垂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樂雲回到樂雨的房間,心情萬分沉重的站定轉身——只是還沒等開口說話,整張臉就結結實實的拍在了身後人,火熱的胸膛上。
“啊——”樂雲捂著腦門和鼻子向後退了一步,抬頭眼刀子“嗖嗖”飛向山奴,“你幹什麼!”
山奴跟樂雲跟的緊,沒注意到她什麼時候站定轉頭,等他意識到,及時站定,兩人已經猝不及防的撞上了。
山奴的表情和整個人瞬間僵硬,兩人離的太近了,即便是樂雲後退了一步,兩人還是近的山奴只要微微低下點頭,就能嗅到樂雲頭頂的香味。
樂雲揉著被撞酸的鼻子老半天才把熱淚盈眶的勁兒壓下去,她本來是想十分嚴肅認真叫山奴跑路,奈何她鼻子撞的太疼,一開口就是軟軟的鼻音。
“我相信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樂雨的下落說出去。”樂雲坐到桌邊,沒有抬頭看山奴,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說。
她當然堅信,山奴絕對不會出賣她,前世她先是淪為官妓,官妓專門伺候達官顯貴,還算高級,她的身邊是可以帶一個丫鬟一個奴隸伺候的,樂雲從天之驕女一朝跌入泥地,羞恥和絕望無時不刻不折磨著她,她渾渾噩噩的被送到了官妓營,山奴也不是她要帶,是自願跟著的。
後來從官妓被轉賣到青樓,山奴一直都跟著她,丫鬟奴隸的活全都一人攬了,她慢慢的從一個給達官顯貴唱首小曲都要哭半夜小丫頭,變成就算客人用匕首在她身上作詩,她也能媚笑的婊字。
山奴是死於一個有特殊癖好的小軍官兒手上,那人雖然出手大方,但是喜好血腥,打人往死里打,出血越多越興奮。
當時她正好生了一場風寒,身體沒經受住那人幾鞭子,就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地板上被人壓著聳動,而她身邊,就是被打的鮮血淋漓,只剩一口氣的山奴。
樂雲記得自己當時什麼反應都沒有,死亡,絕望,惡欲,早已經麻木掉她的心肝,她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視線從山奴的身上挪開,她是一直看著山奴的血順著他的口鼻滴滴答答的流成一灘,流滿了地板,從悶悶的哼吟,漸漸沒了聲息。
她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山奴愛她,就算她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充滿了骯髒與腐臭的軀殼,也依然愛著她。
卑微至死,才敢借著寬大的袍袖牽了她的手,帶著他自己濃稠火熱的鮮血,與她十指相扣。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背叛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了——禮拜五之後就要日更了,(*^__^*) 嘻嘻
第7章 讓我抱抱
樂雲坐在桌邊,有些出神的看著還因為她不經意的靠近,僵在原地沒回過神的山奴。
有那麼一瞬間,是想自私的再把他留在身邊。送走樂雨,她這一次打算選的路,要是有了山奴,就能多一成活下來的把握,但這種想法只是一瞬間,就迅速被樂雲掐斷了。
山奴想要的情,於經歷過前生種種的她來說,根本給不出。而現在的她,就算是重活了一次,內里也還是一具散發著腐臭的行屍走肉,沒必要拖累著任何人和她一起腐爛。
樂雲收斂了不該有的思緒,開口吩咐道:“把我讓你準備代替樂雨的屍體,弄進來。”
山奴領命開門出去,不多時就抱著一具男屍進來。樂雲撇了一眼,屍首身體隨著山奴走動搖擺,明顯是新屍,“這是……”
“回郡主,就是方才馬車旁邊那人。”山奴站定在離桌子幾步遠的地方答道。
樂雲站起身,向前湊近幾步仔細看了一眼,看衣著是他們府中的粗使,可晚間她已經命丫鬟傳令,府中所有人不靠近世子院,樂雨的院子後面就是王府後門,得了令還專門晃過來,十成是根釘子,死的算不上冤枉。
樂雲指使著山奴把屍體放床上,這人的身形和樂雨比起來有些略矮,但是火燒之後,屍體佝僂縮小很正常。
她在床頭匣子裡找了一塊兒樂雨經常佩戴的環佩,扔上床。這才開誠布公的和山奴說實話。
“我不瞞你。”樂雲說:“我父親現在已經死了,獲的是通敵叛國,企圖謀逆的滔天大罪。”
“天一亮,整個親王府都要株連,你趁著我的腰牌還管用,自己置辦東西逃命去吧,有了錢,過了今夜,挖去你心口樂氏刺青,你從此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隸。”
樂雲說完朝著山奴揮了揮手,就不再看他。端著燭台走到樂雨的床邊,將蠟燭傾斜,點燃了被褥,又轉到書房,點燃了鋪陳在書桌上的宣紙書籍,火勢開始蔓延,爬過書架,舔過屏風,又快速竄上了油紙窗扇,屋子裡很快就濃煙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