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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容貌已毀,還扮這副陰沉樣貌,美在哪裡?這皇城中,不是一向風靡溫婉端莊的女子,何時她這打扮,也變得別有韻味了?
樂雲心念翻轉,卻是片刻沒停,伸出纖纖五指,輕搭上段子淵伸過來的手,緩步走下馬車。
她餘光在緊密觀察段子淵,車簾放下的瞬間,她可沒錯過段子淵撇過來的眼,樂雲是刻意的,就是叫他見著裡頭有人。
而段子淵抬眼看她時,有片刻的凝滯,可見今天這副打扮沒有白費,他看似溫潤,實則性情暴烈,此刻必定糟心透了,說不定現在就想要回他那傳家寶。
果然他原本虛虛握著樂雲的手鬆開了,樂雲裝作沒注意他的細微轉變,側頭看了仍站在原地的段子淵一眼。
段子淵也只是片刻的失態,得體的笑意馬上掛好,微微欠身,一手向前道:“雅間已經已經命人備好午膳,郡主隨我來。”
樂雲矜持的點了點頭,跟在段子淵的身側,走了兩步,還故意戀戀不捨的回頭看向馬車。
等到再轉回來的時候,果然段子淵連那一點點的欠身都沒了,將手也放下,側臉弧度繃緊,稍稍又領先了樂雲半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在前方帶路。
樂雲不緊不慢的跟在段子淵的身後,在進了雅間之後,由段子淵引著坐上席位,接下來就是漫長而尷尬的午膳。
樂雲其實還吃的挺愜意的,只是段子淵就沒那麼輕鬆了,這郡主的真人,簡直和畫冊上天壤之別,從進屋坐下之後,連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沒有,難不成突逢大變,連原本的教養也一併丟了?
而且他先開口,與他搭話也不抬眼看他,就一直慢條斯理的吃東西,無禮至極。
段子淵之所以會下重禮約見這虛名郡主,一部分是因為蒼翠林傳出的畫冊上,這郡主是個情深義重的美人,並且畫冊上的每一張,那笑容都十分惑人,再加之權貴爭相示好之下,他揣著幾分好奇,也不乏跟風爭口氣的意圖。
畢竟這郡主出了蒼翠林後,便一直不露面,又是有史以來,皇帝封賞最多的一個,連帶著一起出來的奴隸和丫鬟都跟著雞犬升天。
段子淵想到奴隸,眼睛微微眯了眯,開口道:“這菜可還合郡主的胃口?”
樂雲依舊沒有抬眼,只是點了點頭,伸手朝身後勾了勾手指,青黛極有眼色的躬身向前,狗腿樣做的很到位。
“去,”樂雲直接視段子淵為無物,指著桌上一盤花樣繁雜的糖糕道:“命廚房每樣做一些,送去,他最喜歡這些甜的。”
樂雲說著勾起一邊唇角笑,眼角挑了下,脖頸以下腰腹以上能動的骨頭,來了個極其隱晦的“水波浪”。
這是妓館裡不入流貼身舞的動作,非是玩的開的熟客不得見識,這一下浪的青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對面正含著一口菜,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段子淵,顯然屬於妓館裡玩的很開的熟客,樂雲做完這個動作,他一口菜估計是去岔了地方,偏頭都沒趕趟,直接鑽到桌子底下一頓猛咳。
樂雲強忍住笑意,她說的本來就是叫青黛命廚房做一些送去給青峰,只是語焉不詳,段子淵很顯然是聯想到了別處,比如車裡他方才看見的山奴。
她與山奴相好,畫冊從蒼翠林傳出來,整個皇城都知道。
但這些貴族們私下個個豢養奴隸妾侍,本來沒什麼稀奇,只是哪怕像段子淵那種虐打的癖好,熟悉些的人盡皆知,但這種事情,基本都是捂在後宅被窩,沒人會扯到檯面上來。
而她今天出門赴約,竟然把奴隸帶在馬車上廝混,還半路明目張胆的要丫鬟去給奴隸送吃的,這簡直是哧裸的羞辱,更別提她還“舉止輕浮”至極。
段子淵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也不知是咳還是氣的臉色發青,嘴角沾著著一小片綠油油的菜渣,連個好理由都不想,只不端不正的拱了拱手,說了一句“郡主慢用,下官還有些俗事,先告辭。”就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
接著是跌跌撞撞蹬蹬蹬……蹬蹬……砰……蹬蹬的下樓聲音傳來。
“嘖……”樂雲放下筷子,接過青黛遞來的錦帕擦了擦嘴,抻了個懶腰,四外環視了一圈,雅間就是雅間,裝飾的挺風雅,畫啊字的,雖然連她家樂雨十幾歲時都不及,但意思在了。
“你去命廚房做點心,然後找青峰吧。”樂雲起身在屋子裡轉了轉,“順道把山奴叫上來。”
青黛領命下樓,殊不知山奴這邊,好容易從主人竟然願意為他做那種事緩過神,內心本來壁壘層層,開始出現私念的裂痕。
想要她嗎?怎麼會不想。可自己地位低賤,連主人的安危都無法保證,又怎麼敢要。
不能要。
不能要嗎?
若是他從現在開始努力,豁出命去掙,主人會願意等他嗎?
等到什麼時候?他有可能一生無出頭之日,難道要讓主人美好年華,都虛耗在他身上麼。
他不願意。
山奴親手掐斷了心中剛剛生長出名為私慾的幼苗,從馬車裡坐起來,掀開帘子下了車。
馬車由於太大,無法通過天禧樓後院存放馬車的院子門,只好拴在了天禧樓的門口,幾個侍衛在附近站的筆直,畢竟這車連紗幔上的金線,都是真金,要是不看著,這天禧樓又地處鬧市,三教九流,很難不失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