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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頓了頓,說道:“許是被救之後,喝下的毒酒和著灌進肚子的河水一起吐出來,救了他一命吧。”
“他沒死。”皇帝說:“只是……不利於行。”
“不利於行……”樂雲最近接二連三遭受到的衝擊,每一件,都超出她的承受範圍,她扶住桌邊,低聲嘟囔著“不利於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不利於行,是怎麼個意思。
“你是說……”樂雲聲音發顫,“我父親他還活著,只是……只是癱瘓了?”
皇帝點頭,樂雲卻是眼淚奪眶而出,她無法想像,曾經有鎮國殺神之名的父親,驟然被效忠的君主所害,變的……不利於行,會是怎麼樣一番光景?!
她父親曾經何等的驕傲威風,他要如何才能接受成為癱瘓?
是誰救他,有沒有好好的照顧他?又為什麼至今沒有音訊?
樂雲欲去戰場的決心更加堅定,她看了皇帝一眼,欲將父親的消息問的仔細,皇帝確是搖了搖頭。
他說:“我只知道,我的人在北疆辛羌鎮上,認出過他,他應當是生活在哪個小村,我的人只見過一次,就再沒見過。”
“那你又是如何確認,他就是父親?”樂雲急道:“你……”
“那個認出你父親的人,曾經是你父親的部下,跟了你父親十幾年,不會認錯。”皇帝打斷樂雲。
“那……”樂雲把要衝口而出的話咽回去,那你為什麼不找人去找一找?
要殺人者去找被殺未死者,幹什麼,方便滅口嗎。
樂雲掐了掐眉心,為自己片刻的心軟和混亂可恥,狗皇帝冤殺她父親,放逐她王府上下三百多人,她好容易暗中送走弟弟,又千難萬險的出了蒼翠林,接著險些被他弄成瘋子,她怎麼能心軟,她不能。
樂雲再不跟皇帝說話,也不看他,逕自進了裡間之後,就躺到床上,梳理過於劇烈的衝擊,計劃著怎麼在私衛的幫助下出皇城。
她必須去戰場,阻止樂雨和山奴自相殘殺,還要去北疆,想辦法找到父親,然後她們一家人在一起,無論去哪,無論幹什麼,都在一起,不再分開。
皇帝什麼時候走的樂雲不知道,她懷抱著這份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一遍遍幻想期盼著一家團聚的生活,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一旦擁有了心理上的巨大支撐,人就會變得格外精神,樂雲醒過來的當天下午,就命青黛裝扮成採買的小丫鬟,給青峰傳信,將她出城的日期和計劃都寫在上面,命她的私衛助她出城。
而這幾天內,樂雲嘴裡的火泡,在府內醫師的兩副瀉火湯藥里全消,食慾好起來不算,她還每日三頓讓廚房頓補湯,喝水一樣喝著,只求出城後,路上顛簸,千萬不要生病。
出城當夜,樂雲明目張胆的駕著黃金大馬城駛出城外,攔截的侍衛和她的私衛纏鬥在城門外,她則是跟青峰青黛還有一個據說最擅長隱匿的私衛四個人,驅車順著官道疾行。
待走出了足夠遠,她們轉下官道,在提前備好的小林中,樂雲青峰和青黛,換乘了馬車,與私衛驅使的黃金大馬車背道而馳,一頭扎進密林的小路上。
馬車外側壁,不斷有樹枝抽上來的聲音,青峰駕車,在小路上七扭八轉,樂雲在軟墊上躺了一會,被轉的頭直暈,終是忍不住,掀開馬車車簾問道:“你到底認不認識路?”
青峰正專心致志的找他這幾天中在林中留下的標誌,本來黑天就有些看不清,盯的眼睛都要瞎了,樹枝不斷抽在頭上都顧不得去躲,聞言一股邪火上來,沖了樂雲一句:“不認識,瞎走唄!”
樂云:“……”這是她花重金打造的私衛首領?!
“哥哥!”青黛從車裡鑽出來,照著青峰的後腰就掐了一把狠的,疼的青峰齜牙咧嘴,卻偏著身子只哼道:“你個胳膊肘朝外拐的死丫頭……”
“郡主放心,”青黛知道樂雲是心急,生怕皇帝的人追上來,她們還要被抓回去,寬慰道:“我哥哥自小在我家的後山上樹掏鳥,下水摸魚,對於山裡的地形,只要去過不會出錯。”
青黛說:“這條路他來過一次,閉著眼都能轉出去。”
樂雲捏了捏青黛的臉蛋,哽在心口的慌算是好了些,倒不是青黛安慰的話生效,是青黛安慰她的本身生效。
這麼久沒人追上來,就連逃跑的時候,她看見攔截的暗衛都背著弓箭,但她坐在馬車裡頭,卻一聲箭頭撞在馬車車外的聲音都沒聽見,可見皇帝下的命令只是攔截,不包括射殺……亦或者只是竭力攔截。
想到山奴正和樂雨對戰不知道會不會傷到彼此,想到她父親窩在哪個小村里仰人鼻息不知過的如何,想到皇帝看著她眼中難以遮掩的驚心情愫,她心慌又亂,只是需要一個人安慰而已。
樂雲又躺下,隨著馬車的顛簸和轉來轉去,壓抑著想要作嘔的感覺,青黛見樂雲不舒服,則是小聲嗔怪著青峰,教他穩著點。
一夜顛簸,等到青峰將馬車勒停在山林,天色已經大亮,樂雲和青黛從車上爬下去,一人抱著一棵樹,嘔了好半天,才將胃倒空。
青峰也面有菜色,給兩人遞了水囊,見兩人淑好口,又拿出了乾糧,三人坐在馬車旁邊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