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老太監端著青玉小碗,碗裡盛著消暑的豆粥,待皇帝嘴裡的咽下去,才慢悠悠的舀上一勺,將湯勺背面沾上的甜汁在碗邊上刮乾淨,才送到皇帝的嘴邊。
皇帝半眯著眼,揮了揮手,示意不吃了,老太監撩起眼皮看一眼,湯勺還是杵在皇帝嘴邊,十分耐心又強硬的一動不動。
皇帝斜眼瞪了他一眼,不耐煩的張嘴要罵人,冷不丁帶著豆粥的湯勺塞進了嘴裡,把他要出口的話,盡數堵回了嗓子。
他陰著臉,用牙齒把湯勺磨的咯吱響,卻還是動了嘴唇,把豆粥吃了。
老太監不緊不慢的把一整碗豆粥,都給當今天子餵下去,橘皮老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捏著個布巾,給皇帝擦好嘴,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
“畫冊呈上來了,”老太監說:“陛下現在要過目嗎?”
“嗯……”皇帝吃了一碗豆粥,照舊癱在書桌上,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有侍衛弓著腰,悄無聲息的把畫冊送進來,又悄無聲息的退走,老太監捧著厚厚一沓畫冊,放在了皇帝手邊。
皇帝伸手翻開畫冊,剛剛吃過東西的嘴唇色澤嫣紅,微微嘟著煞是好看,但吐出的話,卻邪惡無比,“耽擱了三天才畫好,這些畫師的頭,是不是長腦袋癢的慌?”
屋子裡只有老太監一個人,年歲大了的人,一到午間就犯困,可是皇帝臭毛病多的是,其中有個人盡皆知的毛病,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從小到大,就只有這一個老傢伙,上廁所都要快去快回,沒人能頂替。
這會兒困的眼皮要耷拉到腳面,聞言嘴角一抽,默不作聲的撩眼皮看了一眼皇帝,又垂下,開口轉移皇帝的注意力道:“陛下,花斑虎什麼時候放?”
皇帝翻起畫冊,人總算是直起了身子,前頭胡亂的翻過,停留在山坑裡,男子終於找到女子,抱住她,親吻她額頭的畫面上。
聞言撇了下嘴,“再等等。”
老太監聞言微微蹙起了眉,花斑虎已經餓了十幾天,再等等放出去,就會徹底失去餓虎的威力。
他悄無聲息朝著桌邊蹭了兩步,把視線斜向皇帝手中的畫冊,見他只在畫紙上有那個渾身是傷的女人時才停留,其餘一律草草翻過,終於忍不住,隔著桌子,將滿是褶皺的老手,按在了畫冊上。
“陛下,”老太監臉上鮮少有什麼表情,此刻卻是滿臉沉重,“樂親王之女,與陛下……”
“啪!”的一聲,皇帝將香爐掃到地上,“嗖”的站起來繞過桌子抓著老太監的領子。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堂姐對不對?”皇帝突然笑了,舔了下嫣紅的嘴唇,壓低聲音湊近老太監,“我是個雜種,埋在御花園的那幾個,哪個的種,連後院那女人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我堂姐又如何!”皇帝鬆了老太監的領子,笑的極其狂妄。
“可陛下……殺了樂親王,害死她胞弟,令她家破人亡,又將她至於險地,”老太監滿臉愁容,“她如今恨不能與陛下同歸於盡,怎麼會……”
“沒關係,”皇帝無所謂的擺手,他又重新回到桌邊坐下,“南疆不是進貢上來一種令人失去神智的藥麼,等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不就成了。”
“天下人會……”老太監欲爭辯,被皇帝一個硯台扔在身上,墨汁濺了一臉。
“天下人怎麼樣?天下人能怎麼樣?!”皇帝站起身,張開雙臂挑起眉峰道:“我要她,她就得是我的,我說她是郡主,她便是郡主,我說她不是,她是誰都不是郡主……”
老太監沒再說話,但是一臉的褶皺,抽搐在一起,又重新耷拉下眼皮不說話了。
從皇帝第一次要派人去試探那女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肯定要出今天這種事。
老太監嘆口氣,皇帝只有對哪個女子有心思,才會派人去試探,可那女子父親被冤死,親弟葬身大火,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和三百家僕被放逐進逃殺場,怕是恨不能生飲皇帝血生啖皇帝肉,怎麼可能……
再說兩人的身份……即便是餵了失心智的藥,又如何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
偏生皇帝從未在女子身上試探成功過,他有心思的那種偏嫵媚的類型,個個骨子裡便是水性楊花,而這個落了難的郡主,雖說是那種嫵媚嬌柔型,可能在逃殺場活到現在,又怎麼會是那些任憑擺布玩弄的女子?
而此刻被皇帝盯上的樂雲,還無知無覺的趴伏在山奴的肩膀上,兀自陷入一個又一個渴望深重的美夢裡。
山奴背著樂雲,身後跟著青黛,走了大半天,才在天黑之前,到了她們曾經到過的邊界,他特意看了看,沒有發現跟過來的監視侍衛。
山奴弄了很多葦草,將樂雲放在葦草上,也不去看不遠處的青黛,只悶聲說道:“你看著她,我去采草藥。”
青黛只要山奴一跟她說話就發抖,但還是抖著音“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山奴無聲的皺了皺眉,嘆口氣,青黛是他最先救下來的,只是他一路殺到那裡的時候,青黛衣衫盡數被扯開,一個按著她正要……
山奴殺了那幾個人,他不會安撫,也顧不得去安撫青黛,只是被刺激的雙目血紅,連想都不敢想,要是他看到樂雲也遭遇這些事,就算沒有怎麼樣,他估計也會當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