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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一路保重。”
元康拿著信,便轉身下山了。
元寧透過門縫,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心裡悵然若失。
果然不見家人是對的,這只是說了幾句話,便已難過至此,若當真見了爹娘,更不知會如何。
元寧回過頭,正好看見了陸行舟。
她低下頭,悶悶的說:“大哥說,給我帶了一個丫鬟過來。”
“我知道。你願意讓她來伺候?”
見她低頭不語,陸行舟伸手,隔著面巾碰了碰她的臉頰。
“你若不樂意,我可以安排人送她回去。”
“不是的,我怕什麼你應該知道。”
元寧害怕的,是被人看見長相。
陸行舟道:“那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要。”元寧拉住他的手腕。
“為什麼?”
元寧悶著頭,聲音如蚊子一般:“總不能讓你一直做這做那。”
摸了摸他的手,除了因為常年用劍虎口那裡有繭子,別的地方都是溫潤如玉,哪裡是會伺候人的手?
陸行舟仿佛從她的小動作中間讀出了她的心疼,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照顧你的事,我可以一直做。”
“可你不能什麼都做。”
“那我先讓她上山,跟石言在一塊兒,幫我們做事,平時不進院子,這裡還是只有我和你,好嗎?”
元寧既要在這邊長住,有些事情的確要有個丫鬟才方便。
比如她的貼身衣物,交給石言就不太妥當。
“糟了,我的湯。”陸行舟忽然想起了他的雜菌野雞湯,從他下山去後就沒有管過,這會兒也不知燉成什麼樣了。
元寧忍不住一笑,跟著他一起跑進廚房。
還好鍋里沒燒乾。
陸行舟先前扔進去的柴不多,燒完了就熄火了。
蓋著鍋蓋燜了這麼久,反而因禍得福,將野雞肉燜得又爛又軟,比昨日的野兔湯更加入味。
石言送了寺里的齋菜過來,正好可以開飯。
等到吃完飯,石言便在外面說,人帶上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絲絛。”
絲絛?
元寧本以為元康帶過來的人是春風或者細葉中的一個,沒想到竟是絲絛。
上次因在皇覺寺看丟了她,絲絛就被罰做掃地丫頭,雖還在元寧的院裡,卻是極少撞見了。
是絲絛來,也好。
雖然粗心,卻足夠忠心。旁的丫鬟,只怕受不了這小院的清苦。
見元寧露出笑意,陸行舟也微微鬆了口氣,讓絲絛先去外面候著。等元寧吃過飯,陸行舟又像昨日那邊給她裝了水,送她進浴桶。只不過今日他沒有為她擦洗,而是讓她自己泡著。
昨日元寧的舉動本就是絕望中的賭氣之舉,今日已經平復心緒,自不可再那般行事。
陸行舟關上門,這才出了院子。
他也是見過絲絛的,知道她是忠僕,便對她道:“你家公子走的時候,可對你說過什麼?”
“公子說姑娘遭了難,要在皇覺寺休養,叫我留下來,一切聽陸公子的安排。”絲絛做了幾個月的掃地丫頭,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帶著蠢氣的笨丫頭了,說話做事已經另具風範。
“是阿寧同意你留下來的,她信得過你,我也信你。阿寧如今容貌盡毀,萬念俱灰,她既不願意見人,也不願意被人看見。你往後跟在石言身邊,做什麼都聽他的安排,等什麼時候阿寧願意你近身伺候了,那時再說罷。”
絲絛聽到“毀容”二字時,身體微微一抖,然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流了一行淚,躬身道,“奴婢都聽陸公子的安排。”
“還有一件。”
“請陸公子吩咐。”
“阿寧如今的狀況,不可泄露給任何人。若然如此,我不會輕饒。”
陸行舟說話的時候,並未耍狠,但絲絛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奴婢不敢。”
第89章 缺人
陸行舟進了屋, 關上了房門, 絲絛和石言便默默的進院子,一個整理廚房,一個清掃院子, 等做完了事, 就默默的退出去。常雲帶來的那一車東西還等著他們拾掇。
元寧幾乎是閉著眼睛洗的澡。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卻仍舊是不敢面對。
陸行舟回房, 見她坐在浴桶中一動不動,便走過來,拿起木瓢幫她舀水。手一碰到水,卻發現水早已經有些涼了。
他把木瓢扔回桶里, 從架子上取下來乾淨的帕子。
“別洗了。今日只燒了這一桶水, 泡了這麼久,也差不多了。”
元寧呆呆地,他不由分說, 便將元寧從桶里提出來, 拿毛毯裹上。
“還穿昨日那件寢衣, 可好?”
元寧始終垂著頭,恍若無骨一般倚在他的身上,由著他給自己擦乾更衣, 送進被窩裡。
陸行舟知道她仍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將她攬著,用手指幫她輕輕梳理頭髮。
“往後讓絲絛進來伺候沐浴,可好?”
“不好。”
“也許她並不害怕。”
“可誰知道呢?連我自己都害怕。”對元寧而言, 她害怕的是,別人看到自己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