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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舟並未受他挑釁,不疾不徐道:“我來接她回家。”
“回家?”陳瑔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忽然間就止不住的狂笑起來,“哈哈哈,帶她回家?這麼說,你也看上她了?哈哈哈,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麼鬼樣子嗎?我才看了她一眼,就噁心得兩天沒吃下一口東西!”
這話一出,魏錦和范德祥都覺得有些奇怪,又暗惱陳瑔對陸行舟的挑釁。
魏錦見狀,便道:“殿下無需多言,我們帶了人立即離開,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與殿下的干係。”
陳瑔看看魏錦,又陰測測地看看陸行舟,薄唇緊緊抿起,過了一會兒,方又舒展開來,臉上的猙獰之色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譏誚。
“好,你們想看,我就讓你們看個夠。只不過一會兒要是見著了,可別反悔,千萬記得把她弄走。”
說罷,他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魏錦看看陸行舟,壓低了聲音,說:“行舟,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不要殺人!
陸行舟面色無波,似乎對剛才陳瑔的那一番話毫無意動,平靜的答道:“公公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的。”
魏錦見他果真無恙,這才邁步追著陳瑔而去。
四人前後腳跨進了陳瑔的寢殿,關上殿門,來到陳瑔的書房中。
陳瑔輕輕轉動桌子上的硯台,地板上便緩緩露出了一個地道。
他看著陸行舟,有恃無恐的笑問:“敢去嗎?”
陸行舟不置一詞,徑直進了地道。
這並不是什麼昏暗的地道,牆壁上嵌著夜明珠,將樓梯照得明朗。
陸行舟拾級而下,很快就到了一扇鐵門前。
左右看過之後,他立即找到了開關所在,伸手往裡一按,不出所料,鐵門緩緩的打開了。
屋子裡漆黑一片,裡面本就是燃著蠟燭的,這會兒早已經燃盡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氣味。
有食物的餿味,還有人……
從見到陳瑔到現在,陸行舟第一次皺起了眉。
並非是嫌惡,而是出於心疼。
她那樣的人兒,竟然落到了此等地步,她的眼淚,該早就流盡了罷。
魏錦和范德祥也從上面走了下來,後面跟著陰晴不定的陳瑔。
見陸行舟站在鐵門前不動,陳瑔又獰笑了起來。
“怎麼?不是要帶人嗎?才到門口就後悔了?”
陸行舟沒有應聲。
魏錦朝范德祥看了一眼,范德祥立即會意,拿出火摺子,走到陸行舟的跟前。
陸行舟接過火摺子,思忖片刻,拿定主意後,轉過身對魏錦道:“公公,我想一個人進去。”
魏錦的臉上露出些許不忍,點頭答應。
陸行舟獨自舉著火摺子往裡走。
沒走幾步,便看見了放滿蠟燭的台子,伸手拿了一個點亮。
燭光比火摺子亮許多,幾乎能將整間屋子照亮。
陸行舟環顧一圈,很快就發現角落裡蹲著一個微微晃動的影子。
他一點一點的靠過去,輕輕喊了一聲:“阿寧。”
許是聽出了他的聲音,蹲在那邊的元寧一下就怔住了,只是,她並未轉過臉,反而將整個人轉向了牆角。
“阿寧,我來接你了。”
陸行舟又道。
牆角那邊許久沒有聲音,隔了一會兒,才聽到小聲的抽泣。
只是哭著哭著,又變成了譏諷而寒涼的笑聲。
“你知道嗎?陸行舟,從我進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會不會來救我。我就這麼一直想,一直想,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陸行舟字字如針:“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是啊,我終於等到你來救我了,可你這一次,真的是來得太晚了。我甚至覺得,你現在不來更好。”元寧先是笑起來,可笑著笑著,終是變成了哭聲。
“不晚。”
元寧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阿寧,至少你還活著。”
“其實我寧願自己是個死人。只是我偏偏不甘心!”
陸行舟聽著她這些肝腸寸斷的話,默默上前,離她越來越近,“阿寧,現在我來了,一切都可以交給我,你不用害怕。”
元寧帶著哭腔吼了出來:“陸行舟,你還不明白,不是我害怕,是你會害怕。”
不管是人是鬼,看到現在的她都會害怕!
“怕與不怕,你讓我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元寧發出了一聲尖利的聲音,將頭埋在膝蓋上,緊緊地抱住自己,“我求求你,別看我。”
陸行舟解下外袍,上前搭在她的身上。
“阿寧,別怕。你不怕,我也不怕。”
他手上使了力氣,將元寧的肩膀掰正了過來,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捧著她的臉。
那是一張極度可怕的臉。
巴掌大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布著數十塊黑斑,這些黑斑深淺不一,大小也不一,若不是那雙噙著淚的眼睛,絕不敢相信,這一張人臉。
陸行舟定定凝視著她,忽然露出了一個笑意:“你看,我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