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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姚良扶著月娥到了敬安的墓前,月娥急急上前兩步,姚良扶著她站定了,月娥說道:“在哪裡,在哪裡?”一邊問一邊發抖,眼空空地望向別處,手不停地摸來摸去。

    姚良望了月娥一眼,又看面前的墓碑,心十分發酸,說道:“姐姐……在這裡。”伸手將月娥的手握住,引著,向前搭了搭……

    月娥被姚良握著手,向前探出,淨白如羊脂玉的纖纖素手,同蒼涼黃土,堅硬墓碑,鮮紅題字成極刺眼的對襯。

    月娥的手指頭當空抖了幾抖,尖尖地手指,便碰到了敬安的墓碑頂,手指碰到那冰冷的墓碑石,一下子便縮了回來。

    姚良說道:“姐姐……”

    月娥怔了怔,才又自己伸手出去,這一回,卻摸上了那碑石,手指緊緊地抓住,這瞬間,眼中的淚剎那奔涌而出。

    姚良無聲,也抬手擦眼中的淚,月娥的手指抖抖地向下移動,摸那墓碑上的題字,隱隱地摸到下面,清清楚楚,是“謝敬安”三字,刻骨銘心,難以忘懷,如此鮮明……縱然他死,亦是。或許,正因他死,而越發的深刻入骨了。

    月娥從頭到尾,將墓碑上的字摸了一遍,姚良在旁邊,叫道:“姐……姐姐……”

    月娥說道:“別出聲,小良。”

    姚良欲言又止。

    月娥雙膝微曲,便跪倒在地,雙臂伸開,緩緩地抱了那墓碑,將臉慢慢貼在上面,輕聲說道:“怎麼、竟不靈了呢,難道非要掛上去才靈的麼?我明明寫了,要你一世無傷的……怎會如此?不是說那菩提樹甚是靈驗的麼?難道,真箇兒是騙人的?”

    眼淚自那空洞的眼中湧出來,順著墓碑便往下流淌。月娥說道:“你知道我為何總是不願見你,甚至討厭你,我就是怕如此……我怕你有朝一日,會離開我,是變心了也好,是殞身了也罷,我只是怕這些,我不要你離開我……是,我從未對你說過,我是如此膽小之人,故而在你跟前,從不敢袒露心中所想,……我只怕我真的喜歡上了你,你卻離開我啊……哈哈,如今,你果然走了,我該……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嗎?可是為何,我心裡還是這麼難受,甚至定要來親自看看……看看你。”

    月娥低頭,緊緊地抱了那墓碑,仿佛那墓碑便是敬安一般,垂眸說道:“為何,竟然會如此呢?你真是很壞,任性,強橫,不通情理,死纏爛打,我逃都來不及,我實在不該喜歡你的,實在該遠遠地離開,聽聞你死了,我該鬆一口氣才對,可是就算不說……我的心裡,那麼喜歡,那麼喜歡你……我對夫人說過的,她不疼你,討厭你,想你死……都不打緊,我疼你,我喜歡你,我不要你死啊……你為什麼還要死呢?——你可知,你很壞麼?三番兩次,折磨我,讓我不得安生,先前知道你沒死,我是多高興,多高興……你怪我沒有回來找你麼?我是迫不得已的,敬安……我是迫不得已,我不能回來,我怕……我怕你討厭我了。”

    淚流不止,哽咽的說不下去。連聲兒都顫抖的聽不清楚,月娥頓了頓,才又說道:“可是,我只是想叫你好好地啊……白衣庵的菩提樹枯了,我求阿秀公子,每個月都幫我掛許願結,難道都不靈驗麼?早知如此,我就不顧那些,仍舊回到你身邊來了,怎麼會就死了?是騙人的麼?——阿秀公子說是騙人的,我也希望是騙人的,所以我才一定要來,親自看一看,你、你出來啊,你出來告訴我一聲,這是騙人的,是騙人的。敬安……”

    她痛哭了一會,幾乎大叫出聲,近乎失態,雙膝跪在墓碑之前,手緊緊地抱著墓碑,閉著眼睛,說道:“我不是個大膽的人,我……自欺欺人了那麼久,你定然、會瞧不起我,可是我……我心裡喜歡你,我是喜歡你的,……你聽到了麼,謝敬安……你不是問我心裡怎麼想的麼,如今我說給你知道,說給你啊……”

    身子緊緊地貼在墓碑上,柔軟貼著堅硬,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溫暖來將他的冷驅走,月娥哭著,大聲叫道:“你回來好不好,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應你,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只要你回來……我求求你了,求你了……”

    明知無望,卻仍舊卑微的祈求,眼中的淚,怎麼總是流不干呢?

    一雙手從旁邊伸出,輕輕地握住了月娥的肩膀。

    月娥哭的一片迷濛,微微轉頭,哽咽說道:“小良,我……我沒事,這些話,我這一輩子,只說一次,你就容我,容我在他墳前,哭一頓罷。”

    身後那人不語,手上用力,竟將月娥從那墓碑上拉扯開去,月娥微微一驚,說道:“小良……”

    那人用力極大,月娥忽覺得不妥,頓時變了面色,問道:“你……你……你是誰?小良呢?”一邊問,一邊死死地抓住敬安的墓碑不放,手指頭緊緊蹭著粗糙的碑石,蹭出血來。

    那人仍舊無聲,一手抓著她的肩膀,一手就去掰月娥握著墓碑的手指,他的力氣極大,月娥驚恐叫道:“走開,走開!你是誰?要做什麼?小良?小良!”

    那人索性大力將她一抱,緊緊地將月娥抱入懷中,月娥驚慌掙扎,動了一會,聞到那人身上氣息,忽地僵住。

    月娥緩緩停了掙扎,眼睛倉皇地四處亂看,卻什麼也看不到,伸手在那人身上摸了摸,便沿著胸口,向下一路摸過去,顫抖說道:“你……你是誰?”

    那人喉頭一動,月娥摸到,嚇得又縮回手去,過了片刻,卻又試探著摸過去,問道:“你……你說話啊……你是……”

    驀地,下巴被人挑起,月娥什麼也看不到,卻覺得有人用力壓下來,便將她的唇吻住。

    月娥大驚,嗚嗚地掙扎了一會,卻逐漸沒了力氣,那人強行啟開她的牙關,以掃蕩之姿而入,似飢餓了許久一般,要將她生吞了相似。月娥覺得似要被人撕碎,然而這種霸道的溫存,恍惚間讓人覺得熟悉,讓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月娥忘了反抗,那人用力吻了她一會,低頭相看,見懷中的人面色呆呆的,唇被親吻的嫣紅一片,似要滴血,眼中卻還帶著淚,只怔怔地仰頭望著自己,然而偏生是看不到的……他眉皺了皺,便重把人緊緊抱住懷中。

    月娥顫抖著,喘息未定,說道:“你……你是誰呀?”

    他低下頭,在月娥的眉心親了一口,輕憐密愛,俊美的臉上,半是欣喜,半是心疼。

    月娥伸出手來,便摸上他的臉頰,在下巴處摸了摸,便摸到他的唇,他的鼻子,眼睛,眉毛……鬢髮,一絲一絲地摸過,越摸,眼中的淚越流的急,眼睛一眨不眨,淚水涌涌地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月娥開口,說道:“侯……侯爺?”

    那人身子一抖,將她緊緊抱了,不出聲。

    月娥的手離開他的臉上,卻又重新摸過去,叫道:“侯爺?是不是……”

    仍舊沒有回應。

    月娥的手急切地在他身上流連,倉皇地喚道:“侯爺,謝敬安?”

    耳畔仍舊無聲。

    月娥急得無法,伸手輕輕打他胸口,哭道:“是不是你?你說話啊,怎地不說話?謝敬安,敬安?”想了想,忽地停手,卻伸手回來,哆哆嗦嗦地便摸到他領間,胡亂地將他的領子扯開,便欲摸進去:那裡,他受過傷之處。

    是不是那個人,應該,摸摸看就知道了的。

    月娥的手碰到那人溫熱的肌膚。

    那人忽地將她的手握住。

    一陣風吹過,他身上,是一種昔日熟悉的味道,曾經讓她又怕又依戀的味道。

    月娥眨了眨眼,叫道:“敬安……”

    耳畔,是一聲輕輕地嘆息。

    月娥身子大抖,渾身的力氣仿佛也被這一聲輕輕嘆息抽走,雙唇抖著,卻一遍遍叫著說道:“敬安,敬安,敬安……”

    那人低頭,將臉貼在她的臉上,在月娥耳畔,輕聲說道:“傻月兒,你該叫我什麼?難道你又忘了?”

    月娥伸手捂住嘴,忘了呼吸,忘了言語。她的雙眼雖看不到,但這一瞬間,好似有一朵原本枯萎的花,忽然在眼前、在心尖上鏗然綻放,以一種能喚回春天的力量。

    只共君兩兩傾歡

    月娥先前扒在墓碑上緊緊抱著,身子冰涼,冷到指尖兒上,敬安將她用力抱了,他身上一團兒熱包過來,月娥將臉貼在他的胸口,眼睛雖看不到,手卻四處摸了摸,最後聽著他胸口一顆心砰砰而跳,雖則歡喜,淚卻不停往下掉。

    敬安說道:“這眼睛是怎麼了?好生同我說說。”月娥怔了怔,手在他胸前摸索兩下,伸手抓著他的衣裳,生怕他離開似的,說道:“沒……沒什麼。”敬安見她面上隱約露出張皇之色,便不再往下問,只說道:“我抱你回去。”

    月娥呆了呆,覺得身子騰空而起,被他擁入懷中,只得用力抓著他的衣裳不放,卻問道:“小良,小良呢?”敬安說道:“先前他見了我,要同你說,被我趕走了。”月娥怔怔望著聲音所來之處,卻看不到人,遲疑著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敬安說道:“來了很久,足以將你說的那些都聽到,如今你便是想反悔,都來不及。”

    月娥先是一抖,後來,那蒼白的臉頰上便微微泛出紅暈,敬安低頭看著,又是心酸,又是喜歡,說道:“你的臉紅什麼。”月娥說道:“你既然沒死,怎麼說死了,你誠心叫我傷心,又來偷聽我說話,怎麼竟然這樣壞……”雖然看不到他,卻仍向著他胸口靠了靠,把臉躲進去,不免又掉了兩滴淚,卻是喜極而泣心酸之意。

    敬安低低笑了笑,卻嘆息說道:“幸好我能聽到你這番話,不然,過了今夜,怕是以後都沒機會再聽了。”

    月娥嚇得又爬出來,問道:“你、你說什麼?”敬安說道:“乖,我抱你回去,細細同你說。”

    月娥想了想,便答應一聲,仍舊將臉貼在他胸口,想一陣,淚落一陣,直把敬安胸前的衣裳都染濕了。

    風越發大了,黃沙微微揚起,敬安抱著月娥上了大路,周大騎馬,正護在馬車旁邊,姚良跟在旁邊,見狀便叫道:“侯爺……”又忐忑不安地喚月娥,月娥聽了姚良聲響,便叫道:“小良!”敬安便說道:“別急,他跟在身邊,無事的。”月娥看不到,聽了敬安的聲音,才安穩,姚良也才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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