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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近距離看著月娥,又說道:“姚娘子你這臉上的傷,好了許多。”那抵在牆上的手掌探過來,在月娥的臉頰上輕輕地摸過,沿著那傷痕的細細的滑下來,纖纖的手指,緩緩地滑過,無限挑-逗。這時侯才是有心挑撥了。
月娥一手還能動,便將他的手推開,又微微地轉開頭,說道:“侯爺,請自重。”
“自重什麼?”敬安問道,雙眼靜靜地望著月娥神色變化。
月娥皺眉,說道:“侯爺請勿如此輕-薄民婦。”敬安低低一笑,說道:“喲,說出實話來了,你怕本侯,恐怕不是怕些其他冠冕堂皇的,是怕本侯對你不利?你當本侯貪圖你什麼?”
這不是廢話麼,不是如此,做什麼逼得她無法動彈?月娥咬了咬唇,說道:“侯爺既然知道,就請放手。這樣倘若被人看見,卻不像話。”敬安說道:“有什麼不像話的,本侯不懂,本侯不過見娘子如此操勞忙亂,辛苦非常,也於心不忍,一時有點兒憐香惜玉罷了,要知道紅顏易老……姚娘子如此資質,倘若知情識趣些,自有那錦衣玉食,畢生無憂的好日子。”他說完之後,便又緊緊盯著月娥反應。
月娥本有些慌張,聽了這明顯引-誘的話,反而安穩下來,微微一笑,轉頭直視敬安,說道:“侯爺說笑了,民婦不過是蒲柳之姿,哪裡會入侯爺的眼?何況,人各有志,不可勉強,民婦也只是個俗人,只知道自食其力,平生也無大志,只願吃飽穿暖,除此之外,別無所圖。小婦人生性木訥,無法知情識趣,若有說的不對冒犯侯爺,還請侯爺見諒。”
謝敬安見她忽然不慌,雙眉微蹙,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強麼?……哼,當面冒犯本侯,還說你不是的大膽的?”他左手捏了月娥的那隻手還未放開,此刻便揉開她的小手,只覺得手心有異,轉頭一看,卻見那本來粉嫩的掌心,此刻已經磨得有點硬繭,不由又哼了聲,說道:“暴殄天物。”
月娥用力一掙,卻耐不過他的氣力,只好垂眉,冷淡說道:“請侯爺高抬貴手,勿要跟區區民婦過不去。”謝敬安見她又恢復了昔日木愣愣拒人千里的樣子,心想我縱橫一世,竟然連這個村婦也降服不了?可恨她句句透刺,看來又意志堅定,倘若一直如此下去,真如天邊望月,可望而不可即?一瞬間心中百轉千回,想了無限兇狠可能。
正當兩人僵持,卻聽到有人在外頭說道:“是這裡了?”
月娥聽這聲音是衝著店裡來的,不由地驚了驚,敬安本是想放開她的,見她忽然露出慌張神色,卻偏偏不鬆手,月娥憤憤看著他,很想要踢他一腳,敬安心頭一凜早有防備,雙腿向前一靠,他身高腿長,頓時把月娥死死地抵在牆上,這人行為惡質,臉上卻越是笑的完美。
只覺得月娥此刻這樣生氣的樣子,看了才賞心悅目,起碼不似方才那木頭冰山一樣,讓他的心有種受挫之感。
此刻門外的人已經入內,說道:“掌柜在否?”
月娥聞聲無地自容,兩頰火熱緋紅,幸喜謝敬安高大,將她倒是遮了大半,月娥低頭,恨不得腳下有個坑,讓自己好跳進去。謝敬安卻只盯著她一眼不轉的看。外面那人見沒有聲兒,一轉頭看到牆邊這對兒,頓時一驚,急忙後退躬身,才又行禮說道:“屬下見過侯爺!”
謝敬安又看了月娥一眼,卻見她臉紅通通的,羞惱交加,很是可愛,方才那番懊惱才減輕了,便伸出手,在月娥的臉上輕薄摸了摸,見她抗拒,便驀地低頭,在月娥耳畔說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姚娘子何忍……”他嘴唇微動,暖融融的靠著,月娥極力向後仰頭躲開他的動作,卻躲不開他的聲音,那聲音帶著濕潤的暖意,一點兒一點兒透入耳中,月娥忍不住狠狠地抖了一下,胸口微微起伏。
而謝敬安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笑微微地鬆了手,轉過身去,道貌岸然說道:“找到這兒了,定然是有要事,愣著做什麼,走吧。”背了手,自顧自走了出去,忽然在門口停腳,回頭望著月娥,說道:“對了,還要多謝姚娘子替本侯蓋被之情……”說完之後,嫣然一笑,轉身得意洋洋而去,身後進門的那兩個士兵面露驚訝之色,看了月娥一眼,也跟著急急出去了。
是夜月娥同姚良吃了飯,收拾了東西,虎頭在地上亂竄,姚良便說道:“姐姐,最近幾日你切勿出鎮子去,聽聞最近黑松林里鬧得厲害。”月娥問道:“是那些強人?”姚良說道:“正是,已經殺害數人,著實兇殘。” 月娥冷哼一聲,說道:“那不是安遠將軍的事麼?可見是他無能。”姚良對謝敬安的印象倒好,便替他說道:“這也不全是將軍的事,那些強人加了官兵,動輒就藏在森林裡,那片林子足有六七里廣闊,要搜也是不容易的,聽聞有進入過一次,卻不比那些強人在林中出沒熟悉,竟折損了幾個兵丁。安遠將軍也是無法啊。”
月娥想了會,說道:“這路不通,難道他就不會另想辦法?”姚良說道:“最近將軍也為此很是傷神。”月娥想到白日他的惡劣舉止,嘆一口氣,搖搖頭不再搭腔。姚良說道:“這幫賊人鬧得很是厲害,不知何時才能將他們靖平,長此下去,恐怕會波及鎮上。”月娥聽了這個,這才說道:“既然那林子進不去,何不逼他們出來?”姚良搖頭,說道:“這談何容易,那是他們的藏身之處,怎會輕易出來?倘若真有法兒讓他們出來,將軍也不用這樣憂心了。”
月娥想了一會,說道:“這是冬日,枯木之類的想必容易點燃,何不火攻?”姚良嚇了一跳,笑著說道:“姐姐你莫要玩笑,那林子怕也存在有幾十年近百年了,怎能說燒就燒掉?倘若點燃了,這場火燒起來,也不知要燒到什麼時候才停,鎮子也要遭殃。”月娥笑道:“不是真的燒,就密謀做個樣子,只要造勢得當,不愁那些強賊們不敢進往外跑。”
姚良聽了,便沉思。月娥又說道:“可笑那什麼安遠將軍,徒有虛名,只有些壞手段倒用心。”姚良呆呆地聽著,說道:“姐姐你好似很討厭謝將軍。”月娥怕在他面前露出端倪,便只說道:“哪裡,我只瞧他不能為民平亂,光白費力氣,所以著急。”姚良說道:“假如真的用火虛張聲勢的話,那好似事情可成。”月娥隨口說道:“這個叫做敲山震虎,成與不成,試試就知道。”說著,便想起一物,回頭去了門外,取了個包袱回來,說道:“阿良,你最近可見過謝將軍?”姚良說道:“近來我常跟老師送文件去衙門,經常遇到。似乎跟知縣商量事情。”月娥便說道:“甚好,下次你遇見,就把這物給他。”
姚良問道:“這是什麼?”月娥才說道:“今兒他去店內,好好地衣裳不穿著,只披在身上,不知不覺掉了,倘若遇到他,你就給他送回去吧。”原來自謝敬安走了,月娥才發現他的衣裳留在這裡,她本不願碰,心想倘若留下給別人看到男性衣物,反而不妙,便帶了回來。姚良對敬安印象甚好,聽了這個,就高高興興答應了。
次日,月娥自開店,姚良幫她忙完了一撥,便帶著衣物去了辦公。果然今日又去縣衙,姚良留心看外面,等了一個時辰,才見到那人一襲白衣,昂然自廊下而過。姚良急忙拎了包袱追出去。
謝敬安正走間,聽到有人身後叫道:“將軍請留步。”敬安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卻見是昔日相識,忍不住就想到月娘,嘴角一挑,便對姚良笑道:“是小郎,近來無恙?”姚良見他記得自己清楚,心底高興,雙手奉上包袱,說道:“托將軍的福,向來甚好。這是昨兒大人落在店內的衣物,家姐讓我帶來。”謝敬安眉毛一挑,示意旁邊人接了,才說道:“令姐有心了。其實本侯自會去取,倒讓小郎跑了腿。”姚良見他如此“平易近人”,越發感激,說道:“將軍客氣了,這不算什麼。”
謝敬安有心籠絡他,然而身有要事,便故意嘆息,說道:“沒想到小郎也在此地,本侯本想跟小郎好好敘舊,怎奈……公務纏身,叫人頭疼。”姚良急忙說道:“將軍自去忙,不須理會小的。”謝敬安便伸手挽了他的手臂,說道:“小郎說什麼見外的話……只是最近這黑松林里的強賊鬧得厲害,本侯這又要去出外巡邏了。”姚良看他面上一抹無奈,心頭一動,問道:“將軍沒有想到好法子麼?”謝敬安點頭,說道:“上次入內,反折損了四個將士,實在可惡。”
姚良見他甚是動怒,便替他憂心,忍不住說道:“其實……侯爺……可以用敲山震虎的計策試試看。”
謝敬安一怔,轉頭看向姚良,這光景眼睛裡才帶了點東西,玩味說道:“敲山震虎?”
黑松林插翅難逃
月娥早上賣完了燒梅,便上了門板,準備在內休息一會兒,正要把最後一塊按上,忽然之間虎頭“汪汪”叫了兩聲,月娥停手,向外張望,卻見有人手中敲著一面銅鑼,飛飛地跑過街市,嘴裡叫道:“大家留神了留神了,安遠將軍準備火燒黑松林,大家千萬別靠近松林那邊,免得出事!”
街頭上的人立刻議論紛紛,有人驚訝,有人惱怒,有人說道:“捉不到賊,竟要燒了松林,那林子已經有幾十年,說燒就燒,未免太魯莽了。”又有人說:“不然如何?那幫賊人只躲在裡面,任憑如此下去,還不知要傷多少人命,這也算是斬糙除根的法子了。”
有那謹慎老成的就插嘴,說道:“這法子雖然一了百了,只是最近風大,那松林又大,距離鎮子上最近的地方不過一里遙遠,倘若那火燒起來必定一發而不可收拾,或者轉了風向,恐怕連鎮子也會遭殃哩。”又有那老人說道:“松林外的北邊,就是黃沙野外,倘若燒毀了松林,那黃沙席捲進來,日子恐怕也要難過,唉,這安遠將軍到底年輕,為了殺賊,竟不顧日後我們怎樣過活。”而年輕之輩,便覺得倘若能解決了賊人之患,此舉倒也可以容忍。剎那間,有人驚有人喜,有人怨有人嘆,眾說紛紜。
月娥皺著眉,慢慢地將門板上了,便自回到裡面去休息,心頭想道:“該不會那麼巧合吧,昨晚上才跟阿良說過這個法兒……難道那人也是心有靈犀,或者自己不耐煩,真的想燒了黑松林一勞永逸?不過以他那個性格,倒真的是會做得出的。”腦中想起那人的臉,緩緩躺下的身子驀地又彈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被褥枕頭,想到他也曾在這兒睡過,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過了片刻才自說道:“怎麼在這古代生活久了,也沾染了那些古怪脾性,難道真的就因為他睡過,所以我就睡不得了?何必為了他,苦了自己?”便賭氣似地倒頭睡了,虎頭見月娥睡了,便也乖乖地偎在炕邊上蜷縮成一團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