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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起初還聽到耳畔的野獸嚎叫之聲隔著很遠,跑了許久,忽地聽到耳畔有驚天動地的撕裂吼聲,仿佛近在耳畔。月娥大驚,微微停下步子,握著匕首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什麼,她便又向前跑,剛跑了幾步,卻又聽得另一個方向,又同樣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聲。月娥驚得回頭去看,卻見在自己左手邊的山石上,慢慢地冒出一個銀白色的頭來,頭頂斑斕有黑色斑點,兩隻眼睛在太陽底下透出碧藍色彩,盈盈妖異。
月娥這一見,驚得心膽俱裂,眼睛幾乎都瞪得脫眶而出,正在此時,卻聽得相反方向,又有一聲,月娥扭頭去看,正見到右手邊的山石上,也冒出了同樣一個動物,望著她之時,驀地張開血盆大口,仰天嘶吼一聲,牙齒顆顆如人的拇指大小,鋒利尖銳,舌頭血紅。
野獸的兩隻三角形耳朵直愣愣地豎著,眼睛圓睜,雙雙盯著月娥,不停舔動舌頭,似是垂涎之狀。原來冬天天冷,野獸都眠了,這兩隻豹子一公一母,出來覓食,循著人的氣味而來,便找到月娥。
月娥雙腿發麻,幾乎就癱倒在地,無法動彈,背靠在山石上,眼睛死死盯著那兩個豹子,滿心滿腦都是“我命休矣”!手摸在冰冷的山石上,右手的匕首幾乎也握不住,月娥哆嗦著雙腿,恨不得一刀插死自己也罷了,遠勝如今這番活活驚恐欲死……
那兩個豹子盯著她,遠遠地望著,不急著動作,不知如何。月娥靠在山石上,一顆心幾乎喘的要爆炸開來,眼淚毫無意識地流出來,自來古代之後的種種,皆在眼前閃現,王四鵠的虐待,王婆子的刻薄,蘇青的寬厚溫柔,姚良的體貼懂事,謝敬安的無恥霸道……月娥搖了搖頭,頭在山石上撞了兩下,流著淚驀地大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厲聲對自己吼著。
兩隻豹子聽了這聲,便只盯著人看。
月娥來不及多想,幾乎是雙腿帶著自己,便重新向前跑去。心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們想要逼我去死,我偏偏不能死!”
月娥發了狠,努力向前狂奔。那兩頭豹子見狀,才彼此呼嘯一聲,相互呼應,便追了上去。豹子跑起來,快逾閃電,哪裡是人能夠比得過的?月娥本已經跑得極快,但是跟豹子相比,就宛如一個小孩兒在蹣跚前行相似。
月娥跑了許久,眼前山石林立,嶙峋扭曲,景物都分辨不清。身後那兩頭豹子已經近在身後,其中一頭大吼一聲,縱身就撲了過來,月娥急忙收住步子,矮身下去就地一滾,恰恰避過了那豹子的攻擊,月娥伸手在地上抓了一塊石頭,用力向著豹子的頭扔過去,一邊厲聲罵道:“滾!滾!給我滾!畜生!”她站定了腳,握著匕首,瞪大了眼睛,同那兩頭豹子對峙。
兩頭豹子見如此,竟不向前,只是在面前甩尾舔嘴,月娥緊緊握著匕首,兩隻眼睛兇狠地瞪著那兩頭豹子,一邊罵道:“禽獸!一幫禽獸!你們都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敢過來,我一刀戳死你們!”雖然人跟野獸的搏鬥,人毫無疑問屬於下風,但月娥被逼急了,骨子裡的狠勁湧上來,便將死那個字給踩得稀爛,心想就算真的沒了路,我自跟你們拼了就是了!
月娥一邊罵一邊後退,那兩頭豹子步步緊逼,三個對峙了一會,月娥額頭的汗把領口都濕了,背後的汗也濕透,風吹過來,如沐身冰水中一般,那兩個豹子似不耐煩,低低吼了幾聲,似乎在商量,一頭轉開,向著月娥左身側去,另一頭卻輕巧邁步,向著月娥右邊去。
這兩頭禽獸好似通人性,竟要用夾擊之術,月娥哈哈大笑,聲音悽厲,罵道:“不過是區區禽獸而已,竟也跟人玩心機,你們憑什麼?不過就是多了利爪利齒,就耀武揚威起來了,老娘在現代的時候,看到你們的後代都在籠子裡關著呢!禽獸,畜生!”恨意迷了眼也迷了腦,大聲地只是狠罵。
那兩頭豹子擺好了姿勢,其中一頭便大叫一聲,作出攻擊之態,月娥已經退無可退,反倒不怕了,臉上儘是慘烈笑容,只等待豹子撲過來的時候,就用手中匕首插入這畜生的胸口便是了,只是今生今世,再難救小郎了。
彼此正在對峙,生死一剎,忽地聽到遠遠有人大聲叫道:“姚月娘!”月娥一怔,好似聽到從雲端傳來的救贖的聲響,眼光一轉瞬間,那薄淚氤氳之中,卻見有個人,乘馬飛奔而來,馬背上他身影起伏不定,大聲叫道:“月娘,伏身,伏身啊!”與此同時,眼前一陣腥風撲來,月娥回頭一看,卻只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到了自己面前!
為救主虎頭立奇功
要問這飛馬而來之人是誰,又怎知月娥人在此處,此事卻要回頭來說。只因月娥逃出侯府,敬安大怒之下,派人四處搜查,又在各方路口關卡設人守著。另一方則命周大派人手盯著蘇青跟姚良,倘若月娥去尋他們的話,便立刻捉回!
不料,一直到了半夜,都沒有絲毫消息傳回。敬安自己騎馬在縣上轉了一圈,也沒見到人。此時已經夜深,敬安絲毫歸意都無,胸口那團火毫無熄滅跡象,反而越著越是旺盛。
敬安駐馬,眼望著眼前夜色深沉,雖說心底極怒,很想將人找到,狠狠出氣……但腦中卻也有隱隱擔憂,到此都找不到人,難道她會出什麼事?正在胡思亂想,周大說道:“侯爺,夜深又冷,風也大了些,不如先回府中,讓屬下等再尋。”敬安只是不理,恍若未聞,心頭卻又想:“她一個女子,又能跑到哪裡去?早知就……”心頭氣惱之餘,略覺懊悔,只是卻是枉然。
周大見敬安不答,便識趣不做聲。敬安駐馬望了半晌,忽地聽到遙遙遠處傳來野獸嘶嚎之聲,黑夜裡聽來,甚是滲人。敬安起初不在意,片刻想到一事,頓覺得脊樑發麻,問道:“那野獸嚎叫的地方,距離這邊多遠?”周大見他長久不語,開口卻問這個,頓時明白敬安心頭擔憂什麼,便說道:“侯爺放心,那是十里開外的狗頭山,尋常人都不會去,山石猙獰,遍地猛獸。有時候那些野獸冬日餓極了,還會出來掠奪牲畜果腹。”
敬安想了想,說道:“這麼短的時間,人不會跑到那裡去罷?”周大急忙說道:“侯爺多慮了,絕對不會。”敬安望著那邊,眼神閃爍,當下說道:“讓人守緊了路口關卡……”正在此時,卻見有個小兵匆匆跑來,跪地說道:“將軍,天水鎮的王家村那裡一片騷亂,像是某戶人家起火,大傢伙兒都在忙著救火。”敬安回頭一看,果然見不遠處火光熊熊,沖天而起,敬安默念道:“王家村……難道……”當下便不再多想,打馬向著起火之地而去。
敬安飛馬前去,到了現場,果然見好大火,已經有不少的鄉親百姓出來救火,也圍了若干兵丁,眼見那宅子是救不下了。敬安拉著馬看那熊熊火光,問道:“這是誰家?”周大忙問,回來說道:“回侯爺,是王四鵠的家宅。”敬安戰慄,問道:“那王家人呢?”周大說道:“根據街坊四鄰說,那王老頭日前死了,只剩下王四鵠同王婆,自火燒著,那兩人就不見蹤影。”敬安翻身下馬,向著火場走前兩步,周大見狀不好,將他攔住,說道:“侯爺,危險,不能靠前。”
敬安眼望火場,心想:“怎地會突然起火……正巧她就逃了,難道說……”心慌意亂,推開周大,便向著門口奔去,周大跟幾個近身見狀不好,齊齊衝過去,敬安說道:“閃開!”周大說道:“侯爺,請勿要輕舉妄動!那姚娘子不會在此。”敬安默然說道:“你怎知道?”周大無語,敬安疾步向前,周大情急,只得伸手將他攔住,敬安大怒,說道:“你敢攔本侯?”轉眼之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
周大到底不及敬安,被敬安一拳當胸,趔趄退開,便對其他人叫道:“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攔著!”其他近身才一擁而上,將敬安攔了,敬安暴跳如雷,眼前火光更勝,忽然間只聽得轟然一聲,王家的屋宇已經被燒得倒塌下來,現場觀看的眾人急急後退。
敬安呆呆望著王家毀損的宅子,一瞬間不知心底想些什麼。周大起身,同幾個侍衛一起將他護著,風吹著火向著這邊刮過來,燎的人的臉皮生疼。
周大見敬安始終站著不動,心想該想個法兒將人拉走才是,卻不料正在這時,有個侍衛越過人眾來到敬安跟前,跪地說道:“將軍,大事不好了,那姚良被人劫走了!”
這一句話,卻比什麼都好使,敬安頓時反應過來,問道:“你說什麼?”那人說道:“回將軍話,方才有幾個蒙面人,打了我們幾個兄弟,沖入姚家,將那姚良給劫走了。”
敬安大驚,轉身問道:“可見到姚娘子了?”小兵說道:“姚娘子倒是沒有見。”敬安想了想,問道:“人往哪裡去了?”小兵說道:“他們一路向西北,奔著鎮外而去,將軍恕罪,實在是他們的動作實在太過快,等我們的人察覺,他們也已經衝過關卡,我們追也不及。”
敬安方才關心情切,失了方寸,如今腦中迅速一轉,頓時有些了悟,說道:“蒙面之人……糟糕,莫非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當下快步出了人群,翻身上馬,敬安一路返回西北邊關卡,果然見守關的士兵三兩受傷,其他人向前追了幾里,不料那些人行蹤如電,武功又高,反而又重傷了個士兵,兵丁們膽寒,又因夜黑,終究也失了蹤跡,只的怏怏返回。
敬安哪裡管這些,當即催馬向前便追,周大等無法,只好跟著追上,敬安追出了十里,已經到了分叉路口,望西北,就是狗頭山,望東北,卻是荒漠,哪裡都不是好去處,敬安焦躁,忽地聽到狗頭山中狼嚎陣陣,敬安把心一橫,問道:“這狗頭山多少里?”周大打了個寒顫,說道:“侯爺。”敬安回頭再問:“怎不說?”周大隻好說道:“五里左右。但是……”敬安說道:“本侯要望內一探,倘若無不妥,便自會退回,再整肅軍隊,去荒漠之地。”說罷就要望內,周大見狀,急忙打馬而出,攔在敬安馬前,說道:“侯爺,你縱然要入內,也要等天明再說,這狗頭山中危機重重,野獸出沒,倘若有個不妥……”敬安說道:“本侯還怕什麼野獸麼?閃開!”周大只是不從,敬安怒的將刀拔出,說道:“再敢囉嗦,你知曉我的脾氣!”
周大卻仍舊不動,只說道:“侯爺,請侯爺以自身為重,勿要輕涉險地,更何況,姚娘子或許仍在鎮上。”
敬安略微一怔,周大說道:“侯爺只覺得那王家的一把火是調虎離山,但那些賊人只是將姚良帶走,卻沒有人見到姚娘子,倘若這又是賊人的一次調虎離山,又該如何?”敬安不語。正在這時侯,忽地聽到有嗷嗷叫聲,從狗頭山中傳來,接著有個小兵驚叫起來,說道:“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