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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娥看了小葵一眼,這功夫,敬安已經過來,小葵急忙躬身行禮,說道:“見過侯爺。”敬安點頭,卻看著月娥,說道:“夜寒露重,娘子怎麼出來了?”小葵不語。月娥只好說道:“剛吃了藥,不願就睡,出來走走,打擾侯爺了。”敬安說道:“哪裡,琴技拙劣,娘子肯聽,才讓我喜出望外呢。”

    月娥點了點頭,說道:“不敢再打擾侯爺,小婦人這就回去了。”敬安說道:“本侯相送娘子回去。”月娥說道:“不勞煩侯爺,自有小葵姑娘照料。”小葵說道:“娘子,就讓侯爺送你回去,我如今想起來,先前讓廚房裡熬著一點東西,怕他們忘了,得去看看。”月娥望向她,敬安說道:“那趕緊去。”小葵便自去了。

    當下敬安伸手,相扶著月娥往回走,卻又不敢直接就握下來,只虛虛的籠著,又說道:“怪道方才琴音里有異聲出現,本侯還以為是錯聽了,原來是主娘子在側,娘子必定是本侯的知音了。”月娥淡淡說道:“侯爺玩笑了,我們鄉野之人,懂什麼叫知音?只聽過從未曾聽過這個聲,所以一時覺得新奇。”敬安說道:“娘子可喜歡?”月娥想了想,說道:“很好聽。”敬安說道:“既然如此,日後我天天替娘子撫琴。”月娥搖搖頭,說道:“這卻不能夠了,我明日便想回家。”

    敬安聽了這話,頓時站住腳,說道:“明日就走?”月娥轉頭看他,說道:“正是如此。”敬安說道:“何必如此著急?”月娥說道:“小婦人總也要安身立命,不似公侯小姐,不事生產,小婦人只有自己雙手操勞。總是在侯爺府上閒散著,像什麼話?”敬安說道:“你若是缺什麼,只管跟我說,就算小郎少了東西,跟本侯要就是了。”月娥說道:“侯爺越發玩笑了,我們跟侯爺非親非故,先前承蒙侯爺青眼,送了大量東西過去,至今還欠著侯爺的,只想著勤勤懇懇地將這帳還清了,怎麼還不思進步,又要侯爺的東西不成,”

    敬安說道:“你何必同我分的那麼清楚?”月娥說道:“不然如何?我同侯爺,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總攪在一起?”敬安說道:“你說什麼?”月娥說道:“侯爺也該知曉,民婦同侯爺,一個地一個天,本是生生世世都不可相遇的,偏偏陰差陽錯遇了。不過是冥冥之中,上天開的玩笑,過後就忘了便是。就像侯爺您,擅長琴棋書畫,文韜武略,無所不能,但是小婦人如何?會的是餵雞養狗,種田種菜,如同‘陽春白雪’對‘下里巴人’。根本同侯爺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再比方說,侯爺方才所彈的曲子,小婦人聽了,的確覺得如同仙樂,但也只是這樣而已,要讓我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侯爺用心而彈,但是對小婦人而言,侯爺這一番辛苦,卻只是對牛彈琴。”

    敬安聽她說話,月娥說一句,他的心就涼一層,說到最後,這顆心已經涼的徹骨,愣愣說道:“你說什麼,對牛彈琴?”月娥點點頭,說道:“先前侯爺曾經也對小婦人說過,像我們這等人,侯爺還並不放在眼裡。小婦人也知道,只因為黑風堡之事,偶然的相救,才讓侯爺起了憐憫之心,收留小婦人再府中,如此大恩,沒齒難忘,但起初我救侯爺,也只是為了六鎮百姓著想,並非是單為了侯爺,此事換做別人,恐怕也會如我這般做。侯爺也明白。另外,小婦人也有自知之明。總不能賴著侯爺一時憐惜,便一直留在這將軍府之中。早散了,早好。侯爺說是不是這樣?”

    敬安愣愣地聽著月娥說完,先前他在燒梅鋪子裡,因貪看她睡容,卻反被她誤解,一時之氣,說出“對她並無企圖想法”之類的話,她的記性卻是極好,竟然在此時拿出來堵他的嘴。偏偏又拿黑風堡的事,來壓迫他。竟果然逼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月娥說完,便說道:“侯爺不語,那邊是默認了。我在此住了這幾天,侯爺頗為用心,我也於心不安,因此就打算明兒走。侯爺若是同意了,就還勞煩明日請我弟弟前來,接我回家。多謝侯爺。”

    月娥說完,便轉了身。她心底知道自己跟這個少年將軍是絕對沒有結果的,所以絕不肯給自己或者敬安一點餘地。但是說話間,卻見他的臉上露出了又是傷心又是震驚的神情,卻讓她不忍看下去。

    敬安伸手,一把抓住月娥的胳膊,說道:“你當真要走?本侯……你心中一點兒也沒有本侯?”月娥聽他這麼問,便說道:“侯爺是六鎮守護之人,小婦人心底自然是敬畏將軍的。”敬安說道:“你知道我所指不是這個!”月娥說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敬安手一緊,月娥疼得微微一抖,敬安咬了咬牙,說道:“姚月娘,你究竟是不解風情,還是無心?”月娥咬了咬唇忍著痛,說道:“大抵兩者皆是。侯爺自有萬種風情,可惜我並不是知音之人。”

    敬安喉頭一梗,手便鬆開,月娥向前一步,說道:“我已到了,侯爺請回。”

    說罷,再不回頭,慢慢地一步一步,回了房間裡去了。

    月娥自回了房間休息。一夜無夢。第二日早上,小葵來伺候。月娥說道:“勞煩姑娘了,幸喜我今日就走了。”小葵搖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月娥說道:“姑娘怎麼了?”小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月娥怕有事,便又問道:“姑娘不願說?那麼我便不多嘴了。”

    小葵這才說道:“娘子,我看侯爺對娘子是真正動了心的,娘子真箇不能留下?”月娥一怔,隨即說道:“不是這樣的。明知不可能的事,及早斷了才好。”小葵鼻子紅紅,說道:“才過來時候聽人說,侯爺把自己關在書房內,一夜未睡,那珍藏的琴都給摔了。手也給琴弦割破了。”月娥呆了呆,想說什麼,又停下。

    小葵望著她,忽然跪倒在地,說道:“娘子,小葵求你留下,小葵從未見侯爺如此虧待自己,正是為了娘子之故。”月娥急忙伸手,想扶她起來,小葵卻低頭,微微地啜泣,月娥嘆了一聲,說道:“你傷心什麼?你們侯爺是那樣的脾氣,你既然是久跟著他的,怎會不明白?他再怎麼厲害,人人敬畏,也不過只是個被從小寵壞了的孩子,但凡他有點喜愛的東西,就想到手,倘若到不了手,就覺得懊惱,這也是人之常情,只需等他這陣兒熱血過去之後,也就好了,又或者遇上了另外喜歡的事物,比先前他未曾得手的那個還好,他也就歡歡喜喜上去,同樣將前情忘了。”

    小葵聽得模模糊糊,不甚明白。月娥又說道:“再者說,我留下來做什麼?名不正言不順……呵,小葵姑娘,不怕你笑話,我雖然是下堂之身,但自有雙手,我從來也不想要靠別人過活,只勤勤懇懇的做活,守著一間屋,幾隻雞,狗兒跟我弟弟便心滿意足,就算將來……當真要嫁人,那也要找一個真心疼我,以誠相待之人,至於侯爺……他就算有千般好,終究不是我的良人。”

    小葵聽月娥這麼說,看她溫和神色,卻自有一股堅定態度,情知無法挽回,便也緩緩站起來,擦了擦淚,說道:“我就知姚娘子是個不同的……只是我們侯爺……”月娥不願再提敬安,便說道:“罷了,我今日就回家去了,承小葵姑娘你一番照顧,你若是以後有時候出將軍府,可以去我家裡坐坐。”小葵見狀,也只好露出笑容答應了。

    月娥跟小葵在裡面說完。便又說些別的。卻沒有想到,有人一直站在門口的帘子後面,將這一番話聽了個真真切切,一直聽月娥說完了,這人也不進門,只轉身出門去了。

    快要到晌午時分,姚良才來了,相接月娥回家去,月娥歡喜出外,小葵扶著,上了車,姚良自進內相謝了敬安,兩人在門口道別。月娥坐在車內,掀起帘子悄悄向外一看,卻見敬安站在門口,神情淡淡地,也看不出什麼來。她暗自點了點頭,目光一掃,望見他手上纏著白布,不由地又一嘆,悄悄地便將帘子放下。姚良才上了馬車,車輛徐徐向前,歸家去了。

    車子行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已經到了小水巷,月娥在車內假寐,聽車子停下來,才睜開眼睛,姚良在外說道:“姐姐,到家了。”月娥緩緩地向外出來,姚良跳下車,從旁扶著,這功夫,有人自屋內出來,見了月娥,說道:“月娘!”疾步過來,姚良見狀便閃開,那人伸手扶著月娥,月娥才下了車來。

    姚良將趕車的打發離去,月娥只轉頭看著身邊之人,問道:“蘇……大夫,你……怎會在此?”蘇青說道:“聽聞你今日回來,我便來看看,傷怎樣?”月娥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已經無事了。”蘇青便扶著月娥進門。

    小侯爺洗手羹湯

    回了家裡,不過只隔幾日,就覺許久未歸相似,月娥哪裡坐得住,腳不停下前院後院的轉,看著那些雞還活蹦亂跳,養的精神之極,園地里的菜也肥大許多,更加上虎頭,在月娥腳邊上轉來轉去,片刻不離,果然親熱,才覺得放心。

    月娥看了一會,開心之餘,隱隱地覺得胸口有些疼,便伸手輕輕捂了,情知還是不能亂動。正靠在牆邊微微喘息,蘇青過來,一眼見了她面色不對,便過來攙扶,急著說道:“你這時還不能四處走動,先回去歇著。”月娥說道:“多謝你……”蘇青看她一眼,說道:“謝什麼?別說這些。方才我在前面寫了張藥方子,叫童兒去抓藥。”月娥越發覺得過意不去,然而心底卻又有點甜絲絲的,便說道:“讓你這般勞心,怎可不謝一聲?”

    蘇青便微微搖頭,不再說話,只是面上笑容淡淡的,看了叫人安心。扶著月娥回到了房間,讓她坐了,蘇青說道:“你歇著,我倒杯水給你。”這時侯姚良進來,急忙說道:“我來就好,蘇大哥你坐一會。”便將杯子接了過去。蘇青無法,只好坐在床邊上,亦不知要說什麼,一時兩兩相望。

    沉默片刻,蘇青終於說道:“這一番甚是驚險,以後可要小心著些。”月娥說道:“一番無妄之災,然而平定了外面這股匪患,倒又是好事。”蘇青說道:“你只想那麼多……倘若你有個萬一,那該如何是好?”月娥微笑說道:“這不是無事麼?”

    蘇青抬頭,兩人四目相對,都覺劫後餘生,這相處時光,倍加珍重。

    過了一會兒,蘇青說道:“自你回來,便養在侯府之中,我也見不到你……只不過,聽他們那些同謝將軍吃過酒的人說,這一次能夠順利剿滅黑風堡群匪,其實也有你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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