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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亦伸手抱了她,酒氣上涌,喃喃胡亂說道:“算什麼……嗯……本侯要多少有多少,脫衣裳!”
月娥猛地聽了這個,驚得頭皮發麻,幸虧敬安只是說,卻不動作,頭耷拉在她肩頭,嘀咕說道:“本侯怎會不悅?何等痛快……喝啊羅大人……”
月娥雙腿發顫,感覺敬安越壓越重,只得咬牙死命抱了他,試圖將他拖到屋檐底下去擋擋風,不料才走了兩步,敬安忽然罵道:“賤人……住手,再敢給本侯動一下,殺了你!”
月娥本就吃力,被他連連恐嚇,心頭不由地怕,雖不知他說真說假,是否對著自己,到底因他先前那般行徑,積威之下……月娥腳下站不住,踩的一滑,不由地低低驚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月娥慌張之下,又不敢放開敬安,回頭看快到屋檐邊兒了,正是台階,自己這跌下去,怕不摔個骨折麼?卻又無法,心想倘若放開了他,他這般沒遮攔倒下去,骨折是小事,恐傷了他的頭,磕破了或者更重,才是大事。
月娥咬了咬牙,一手抱著敬安的腰,一手探出,將他的頭給護住。
正快跌倒,忽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去勢一停。月娥定睛去看,卻見敬安睜開眼睛,嘴裡咻咻吐氣,一隻手臂探出,牢牢地抵在旁邊的柱子上,硬生生剎住跌倒之勢。
逢凶化吉,月娥一喜,繼而一驚,卻見敬安的眼神已並非先前迷離惘然,而似多了一絲清醒,眼神銳利起來,嘴裡慢慢說道:“我認得你,你是……”
月娥大叫不好。卻正在此時,有人叫道:“侯爺!”
月娥抬頭一看,卻見有個黑衣大漢,手中握著一把傘——細看竟是自己先前拿著的,匆匆向這邊而來,倒身跪地,說道:“屬下周大,參見侯爺。”
敬安手中放開,月娥急忙跳到一邊去。敬安已經有了幾分清醒,便問道:“你,周大,你……怎在此?起身。”此人正是敬安貼身幾人之中的領頭。周大聞言起身,說道:“侯爺酒醉後……”雙眼掃了月娥一眼,說道,“……忽然不見,屬下等正在四處尋找,幸喜侯爺無礙。”
敬安凝眸想了想,忽地一聲冷笑,卻不說話。
月娥趁機退了兩步,周大轉頭,看她一眼,忽然伸手將傘遞給月娥,說道:“姚娘子,你的傘。”
月娥一怔,原來此人知道這是她的傘,難道方才他就到了?當下也來不及問,只行了個禮,說道:“多謝。”伸手接了過去。
月娥拿著傘,也不敢多話,悄悄地就後退,卻聽到敬安說道:“姚娘子,你怎在此?”
月娥只好站住腳,說道:“回侯爺,民婦是來取東西的。”
敬安便淡淡說道:“哦,本侯也是路過。……本侯聽聞,你最近大喜了啊……怎麼蘇青還要你四處奔波勞碌麼?”月娥聽了這話,只低著頭,不知說什麼好,想了想,便說道:“風雪漸大了,侯爺不如早些回府。”敬安說道:“用你多嘴,你如今只看管蘇青去罷了。”月娥垂眸。
周大也說道:“侯爺,小心風大,吹壞了身子,還是及早回去。”敬安點了點頭,看了看月娥,說道:“蘇青也不怎地,這樣大雪,倒叫你出來操勞。嗯……罷了。”說著轉過身,將走未走之時,忽然問道:“幾時婚期?”月娥猶豫了一會,說道:“還未定下。”敬安又是一聲冷笑,說道:“你倒謹慎。”說完這句,到底是邁步走了。
月娥緩緩嘆一口氣,去鋪子內自去了東西,才又往家裡趕回去。
你倒是敬安為何在此?原來這幾日,那巡撫使來到,敬安便每日設宴相請,又徵召出色歌姬作陪,少不得頻繁應酬。今日同坐暢飲,那巡撫使見敬安雙眉間略帶陰翳,便問道:“將軍何事不樂?”敬安說道:“哦?哪有,大人請勿多心。”便敬那人。
那人笑道:“恐怕將軍是覺得這紫雲之地,太過狹窄,又是苦寒之處,是以難以施展拳腳……”點到即止,看著敬安笑。敬安端正說道:“為將之人,也無非是聖上指到何處,我們便奔至何處,天下雖大,也莫非王土,都是為聖上效力而已。”那人點頭讚嘆,說道:“果然不愧是謝侯爺,人道是謝家雙璧,一文一武,照下官看來,侯爺胸中韜略,也不輸少卿大人。”
敬安笑道:“大哥是端方君子,聰慧嚴謹,了之重臣典範,連聖上都親口誇讚:謝家大郎,了之美玉。”敬安笑了兩聲,又自嘲說道,“大哥哪裡似我這樣聲名狼藉,不學無術?自小便勝我良多,我同他不可相比,羅大人謬讚了。”羅大人聞言,點頭說道:“雖則如此,但襲爵的,卻仍是將軍,可見將軍是有過人之處……”敬安聞言皺了皺眉,便不欲繼續,只笑道:“說這些,沒得乏味,不如看美人來的有趣。”羅大人識相,便笑,敬安拍掌,傳了歌姬上來舞蹈。
兩人逐漸吃醉。那巡撫使羅大人就挑了個美貌歌姬,自進內去了,臨去又相讓敬安,敬安便也隨便點了個。相送羅大人入內後,那歌姬扶著敬安入內,敬安又獨自喝了兩杯,那歌姬偎在邊上,撒嬌撒痴,頻頻勸酒,見敬安吃的差不多了,便挨將過來,磨磨蹭蹭,鶯聲燕語,敬安起初還不語,後來被糾纏的緊了,便怒,騰地起身,一腳將人踹開,也不多說一句,自出外去了。那些近身本以為他在內成好事,又見天陰且冷,便聚在一起喝酒暖身。哪裡會想到如此,等那歌姬梨花帶雨出來,侍衛來稟,這幫人匆匆再進內去尋,早不見敬安蹤跡。
幸而周大素來懂得敬安性情,眾人分頭去找,周大便向著這邊快步而來,果然見了敬安。當下敬安便同周大回到府中,周大立刻吩咐人做解酒湯給敬安用。下人匆匆去做。敬安換了衣裳,頃刻解酒湯上來,喝了一碗,才徹底清醒過來。在桌子邊上坐了一會,便問道:“你今日為何找去良記?”周大見問,便說道:“屬下見侯爺素來喜愛去良記,便想試一試,沒想果然就在。”敬安想了想,喃喃說道:“本侯怎會去那……喝醉了,記不得了。”又問,“你去之時,姚娘子就在了?”周大猶豫片刻,終於說道:“屬下趕到時候,侯爺不知何故跌了地上,是姚娘子相扶起來。”敬安的心一跳,又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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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坐在桌邊,沉思良久,忽地問道:“周大,你覺得靜瑗如何?”周大沒料想小侯爺竟會忽然問起此事,卻又不好不答,只說道:“靜瑗小姐才德兼備,又有傾城之貌,的確是不得多的名門淑媛。”
敬安回憶往事,緩緩問道:“當初本侯一時賭氣,便同那些人立下約定,要叫靜瑗對本侯傾倒,不料本侯用盡心機,幾番撩撥,靜瑗竟對我全不在意。只面上還是以禮相待。”周大垂手聽著,也不插話,敬安說道:“我見她心志堅決,自己也沒了興趣,便也當她知己一般,不再以賭約為重。”說罷停口,略皺起眉。
周大見狀,便說道:“這件事屬下是唯一知情之人,靜瑗小姐實在令人欽敬。”敬安一笑,說道:“不錯,她是第一個沒被本侯所動的女子,其實本侯身邊的女人,數不勝數,能論為紅顏知己的,靜瑗也算是第一個。”周大想了想,說道:“靜瑗小姐仿佛也以侯爺為知己,當時她同侯爺相處,甚是融洽。”敬安說道:“不錯,我也喜她淡泊的性子,雖然是官家女兒,卻自有一番見識,同我相交,外頭自有無限流言蜚語,她只是不理會。”周大說道:“靜瑗小姐的確難得,只可惜……”
敬安哼了聲,眼神漸冷,說道:“後來她出了那等事,人人都以為是本侯所為。我前去相問,靜瑗不辯解,也不說對方是誰,只同我說‘抱歉’。我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便不追問。”周大說道:“其實當時屬下亦覺得不解,朝堂上十多位大臣聯名彈劾侯爺,侯爺為何不出聲辯解?卻只默認?”敬安說道:“我若否認,他們必又會去為難靜瑗,她是個心志堅決的女子,既然有心要維護那人,我便幫她一把就是,再說,我平日裡就聲名不好,又加上同那幾人的賭約,天時地利人和都沒了,多說也是無用,徒失姿態,何必叫那些看我笑話的人幸災樂禍。”
周大嘆了一聲,說道:“只可惜……趙三不明其中內情,卻只誤解侯爺點污了靜瑗小姐,卻因此對侯爺不軌……早知他會如此,我便同他說一說。”敬安冷笑,說道:“你縱然對他說又有何用?他只會更信你是為我遮掩。”周大嘆道:“侯爺……”敬安說道:“本侯是個最小氣不過之人,趙三既然對我生了疑心,又犯下過錯,難道還需要對他細細解釋過往不成?笑話……他膽敢傷我一分,我勢必要還他百倍,——本侯只叫他死的亦不瞑目,才和我意。”
周大情知他脾氣狠辣,當下嘆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外頭之時,頭髮間融了許多雪在裡頭,進來也沒有撣乾淨,此刻花了,在臉上略覺濕潤,敬安摸了摸臉頰,忽然說道:“你說,靜瑗跟姚娘子,哪個更勝一籌?”
這自京城帶來的近身之中,周大算是貼心之人,然而此刻聽敬安說了這個,也有點嚇一跳,想了想,說道:“自然是靜瑗小姐。”敬安問道:“為何?”周大說道:“靜瑗小姐名門淑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姚娘子雖然美貌,但也未曾比靜瑗小姐更美,只能說是平分秋色,何況琴棋書畫,她一概不通,只是個……呃,尋常村婦罷了。”
敬安聽了這話,目光閃爍,忽然之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周大問道:“侯爺,莫非是屬下說錯了?”敬安說道:“沒……本侯只是一時想到好笑之事。”周大自是不敢問敬安想到什麼。
敬安微微含笑,此刻心情才好了些。原來他聽了周大的話,便想到月娥在他跟前,口口聲聲的以民婦自居,當日她在侯府,他想陪她下棋散心,她也說自己一竅不通……敬安想了想,說道:“照你說來,她樣樣不及靜瑗,可是為何,本侯心底卻總放不下?”
周大聽了,嘿然無語,他是個習武之人,雖則早早成婚,但男女之間纏綿悱惻之情,卻不太明白。想了想,說道:“昔日侯爺同靜瑗小姐相交之時,靜瑗小姐點破侯爺來意,並拒絕,侯爺也不曾在意,更不曾惱怒,反而一笑了之……”敬安點頭,說道:“正是。然而……為何此番,本侯卻笑不出來?”周大說道:“也許……侯爺對姚娘子是有些不同的。”敬安問道:“不同?”周大冥思苦想,說道:“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明了,只是……侯爺三番兩次去良記,但凡去過,回來之後都會心情極好,縱然是見了姚娘子,若非起口角,就會極歡喜,像是今日,屬下不見了侯爺,便想侯爺或許會去良記……只是侯爺喝醉了,怎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