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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心驚,便站在敬安身邊,不敢離開分毫,生怕他一時不知作出什麼事來。如此一主一仆,並排站了許久,面前白衣庵舊址的大火從旺盛到逐漸熄滅,一直到了暗色退去,天際放光,面前的舊屋宇化作了斷壁殘垣,青煙裊裊,自其中飄散而出。
敬安卻始終不曾移動過分毫,期間周大還試圖勸過一次,然而剛要走近過去,卻只覺一股濃重殺氣逼面而來,迫的人不敢上前一步。
如此,一直到東炎來到。
忍傷痛霜魄冰魂
面前白衣庵舊址的火已是滅了,只剩裊裊青煙,自灰燼之中飄散而上。周大見東炎來到,急忙說道:“大公子!”本以為救星來到,正想叫東炎勸一勸敬安。不料仔細一看,卻見東炎也是一臉失魂落魄,震懾難言,哪裡似昔日那冷靜沉穩的謝東炎。
周大震驚,不知這兩人到底發生何事。東炎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始至終都只是望著那被灰燼覆蓋的白衣庵舊址。
周大無言。東炎上前,站在敬安身邊,茫然說道:“這裡……怎麼了?”敬安不答。東炎望了望,身子微晃,邁步向前走去,周大叫道:“大公子!你做什麼?”
東炎置若罔聞,跑向那灰燼之中,便是同時,敬安也抬頭,一張臉已被凍得變了色,雙眼更是同沉沉寒冰相似。眼前,東炎跑進那尚未燒完的火場之內,徘徊流連,左顧右盼,瞬間,如失了魂魄的幽魂,浪蕩其中,莫知所終。
此刻,敬安的隨從說道:“侯爺,從周圍捉了這丫鬟跟婆子兩人,正欲逃竄。”敬安轉頭,見兩人再跟前,垂著頭瑟瑟發抖。
敬安還未曾出聲兒,身後卻又有人說道:“阿彌陀佛。”敬安微微轉頭再看,卻見是香葉寺寺院住持,旁邊率領一干僧人,此刻僧人皆後退,站定不動。
主持向前,望著敬安,說道:“謝施主,請節哀順變。”
敬安身子一震,茫然問道:“你說什麼?”主持說道:“把他帶上來。”敬安木然看他,卻見兩個武僧,簇擁一個被綁著的僧人上前,主持雙掌合十,說道:“孽障……謝侯爺,倘若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只需問這人便知,這人犯了寺規,如今已被逐出香葉寺,就請侯爺依律處置便是。”說罷,便轉身,率眾而去。
敬安目送那主持帶人而去,便看向身前僧人,卻見他唇紅齒白,只一臉惶恐,似受驚過度,兩隻眼睛閃爍不定,不敢看自己。
敬安眨了眨眼,周大見敬安略見清醒,便說道:“侯爺,大公子他……”敬安回頭,卻見東炎在那屋宇灰燼叢中不停奔走來去,表情惶急,似哭非哭。
敬安喃喃,喚道:“大哥……”上前一步,忽地栽了個跟頭,周大早有防備,急忙將他抱住,原來敬安的雙腿已經凍僵,一時竟動彈不得。
敬安被周大扶著,便向前去,叫道:“大哥!”裡面東炎仿佛沒聽到,左顧右盼找不到什麼,忽地衝著沉沉煙燼燃燒之處,大聲叫道:“娘親!娘親……”
無人回應,只有不遠處,懸崖之下,傳來東炎陣陣回音,東炎搖搖晃晃,雙膝著地,跪了下去。
敬安見此情此境,腦中一昏。
敬安上前扶了東炎,東炎滿眼的淚,兩兄弟面面相對,各懷苦楚。片刻,敬安說道:“大哥,我們,先回家罷。”東炎一低頭,說道:“好。”
敬安同東炎回到謝府,命人將那丫鬟婆子,並僧人帶了進來,望地上一推。
東炎說道:“你們都下去罷。”連周大一起,旁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敬安看了東炎一眼,東炎已經恢復如常,兩兄弟並排坐著,東炎望著地上三人,目光轉了幾轉,說道:“你們兩個,是府內之人?”
那丫鬟便點了點頭,婆子搖頭。東炎想了想,便把人叫來,先將那婆子跟和尚帶出去,才問那丫鬟,說道,說道:“你說,你們不是去白衣庵歇著麼,怎麼竟逃了出去?昨晚上那火又是怎樣燒起來的?”
丫鬟哆哆嗦嗦,不敢說,只是低著頭,東炎說道:“我這是私審,只當是我們家事在處置,倘若你們說出實情,便不會為難爾等,倘若不然,便送到大理寺,百般的刑罰上來,到時候就算是你想說,也不一定會有人聽。”
丫鬟聞言,就說道:“大公子二公子饒命,此事跟奴婢無關,奴婢只是跟從夫人去那裡而已……”
東炎說道:“那裡是哪裡。”丫鬟說道:“就是……就是起火之地。”東炎說道:“你們為何去哪裡?”丫鬟說道:“奴婢不知,奴婢只跟夫人去過兩回。夫人也沒說什麼。”東炎說道:“那你在哪裡,見過些什麼人?”丫鬟說道:“也沒有別人……”
這丫鬟剛說完了,敬安目光一動,緩緩說道:“你再說一遍,就可以去死了!”
東炎也說道:“縱然你不說真話,外頭那兩個,卻不會如你這般,你想清楚再說。”
那丫鬟一抬頭,望見敬安凶神惡煞般的臉,又聽了東炎所言,急忙哆嗦說道:“奴婢見過一個胖大和尚,另外一個,卻是這個……”東炎說道:“他們怎會去那裡。”丫鬟說道:“想必是夫人有事要吩咐他們。”
東炎不語,問道:“那你把昨日之事,細細說來!”
那丫鬟看了旁邊敬安一眼,低頭說道:“昨日路上遇到了賊,幸而被那胖和尚救了,夫人就將我們帶到那裡,我便伺候娘子,不料,娘子說肚餓,叫我去準備吃的,我便去了……回來卻不見了娘子,夫人大怒,下令去找,然而不一會兒,娘子卻被那胖和尚扛了進來。”
敬安那眼瞪得一眨不眨,眼圈兒一抹的血色隱隱浮現。
丫鬟說道:“後來發生何事,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叫奴婢退下了,自己跟娘子在屋內說了好長時間的話兒……”
東炎說道:“那昨晚的火如何燃起的?”
丫鬟說道:“其實昨晚上,奴婢都不知是怎麼回事,本來入夜之後,奴婢便去睡下了,睡了半晌,覺得外面有響動,奴婢便出去看究竟,卻見……卻見……卻見是姚娘子出來,不知為何,滿身是血,樣子看起來,實在可怕……”
敬安閉了閉眼,那眼逐漸地也瞪得血紅,手按在膝蓋上,緊緊抓著。東炎說道:“接下來,如何?”
丫鬟說道:“奴婢……奴婢不知發生何事,一時不敢出聲,卻聽到幾聲狗兒叫,奴婢正想跑走,卻不料,姚娘子就看到了奴婢……奴婢嚇得不敢動彈,姚娘子卻對奴婢說……叫奴婢快些逃走。奴婢不知怎辦是好,只好就逃了,奴婢前腳剛出了門,後面,就劈里啪啦燃起火來。”
東炎同敬安聽罷,敬安神色不定。東炎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夫人跟姚娘子出來?”丫鬟搖頭,說道:“不曾見到,奴婢只知道這麼多了。”
略停了片刻,東炎命人將丫鬟帶出去,就又叫那婆子來。
那婆子上前,磕頭說道:“奴婢只是在那裡做飯的,不曾做什麼別的,請大人饒命。”東炎說道:“那裡是白衣庵的舊址,廢棄多時,你怎會在那裡?”婆子說道:“是謝府的人叫奴婢呆在那裡的。一個月夫人會去兩三次,奴婢便負責做飯。”東炎說道:“昨日之事你都知道什麼,盡數說出。”
婆子說道:“昨夜奴婢早就睡了,半夜肚子疼,就起身出去,不料見外面火光閃閃,奴婢嚇了一跳,知道失火了,便只管往外跑。幸而得了命。”
東炎說道:“你在那多久了?”婆子說道:“也不算很久……”敬安手上一拍,那婆子急忙說道:“已經兩年。”東炎腦中一昏,說道:“兩年?”婆子說道:“聽聞在此之前另有別人。”
東炎說道:“把你所知道的,盡數說出來,小心,我身為大理寺的人,平生斷案無數,眼睛最是厲害不過,你若是說謊,便留心自己的性命!”
婆子無法,說道:“奴婢也並不是很清楚,只不過奴婢聽說,聽說……香葉寺的那個和尚有些不尷尬,好似害了無數女子,屍體都丟到了後面懸崖下面……有時候,夫人帶了奴婢過去,也會有奴婢……被他……弄死……”
東炎聽到此處,說道:“夠了!”婆子戰戰兢兢住口,又求,說道:“奴婢只知道這麼多,請大人饒命。”
敬安說道:“那昨日夫人帶去的那個人,她如何了?”婆子說道:“昨日那個人,她竟聰明,事先跑了,只不過又被那和尚捉了回來,後來……聽聞是那和尚想要擺弄她,……詳細奴婢便不知道了。”
敬安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當真不知道了?”婆子說道:“真箇不知了,請大人饒命。”
敬安哈哈一笑,笑聲甚是怪異,便從位子上起身,走到那婆子身邊,說道:“很好。”
那婆子戰戰兢兢跪著,不敢動。敬安毫不表情地掃她一眼,手起,掌心用力向下一拍,那婆子悶哼一聲,嘴角流血,天靈蓋碎裂,倒身向一邊,不再動彈。
東炎在位上看著這番,竟是無動於衷,只說道:“可還要再問?”敬安此刻冷到了極致,亦是冷靜到了極致,淡淡說道:“大哥說呢,還有一人,豈可半途而廢。”東炎點頭,揚聲叫道:“將人帶入。”外面,便立刻有人將和尚帶了進來。
那和尚,正是晦善的徒弟釋念,進了門來,見地上倒著一具屍體,他早嚇得魂不附體。東炎望著他,說道:“將你所知的一切事情,慢慢仔細的說出,倘若有個差錯,地上之人,就是你的榜樣。”
釋念戰戰兢兢,說道:“兩位公子請饒命……小人,小人本是香葉寺的僧人,晦善禪師是小僧的師父,不料他……他有那等採補的異術,一日說要帶小僧去見世面,便將小僧帶到了白衣庵舊地,誰知,那裡……有個美貌的女子,要同小僧交-合,小僧捱不過,就同她一度春風……後來,那女子一月便來三兩次,小僧偶爾會去逢迎。”
此一番,東炎卻不再開口。敬安說道:“昨夜之事,你知道多少,盡數說來。”釋念說道:“小僧白日聽聞那女子又來,就又去了,事罷,小僧便去閉目養神,到半夜醒來,聽人說晦善去會那女子了,且又有個絕色的人在,小僧、小僧就想去偷看,不料,卻見那屋內……”說到此時,釋念渾身如篩籮一般抖動,竟無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