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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行老闆殺人案件是最近京城甚囂塵上的一個奇案。
案發是因為一隊上山遊玩的讀書人,不慎滑落山崖,僥倖未死,卻發現山崖之下有兩具陌生的屍骨。將兩具屍骨撈上來,發現竟然是數月前失蹤的兩個人,一個是城東的小寡婦,一個是松澗書院的學子,兩個原本風牛馬不相及的人,竟然死在了一起。立時有很多謠言傳出,有說是通姦殉情的,有說是鬼怪作孽的。
府衙徹查此事,抽絲剝繭,才搞清楚真相。
幾個月前,東盛米行的庫房失火,兩個看倉庫的店夥計不幸遇難,連帶著半倉庫的大米付之一炬。本來只是個意外,其中一個店夥計的家人收斂屍骨的時候,隔壁的小寡婦卻衝上門來,聲稱自己懷了店夥計的骨肉,情郎早就允諾,最近會弄到一大票銀子前來迎娶她。悲痛兒子身亡的爹娘自然不肯相信這風流小寡婦的話語,直接將人打跑了。偏偏這遇難店夥計的表哥,是個有些心機的讀書人,被“一大票銀子”這句話吸引,去找了小寡婦,不久之後,他和小寡婦又雙雙離奇失蹤。
府衙諸般徹查,將嫌疑鎖定在米行的老闆身上。
原來這米行的老闆竟然是個江洋大盜,早年在南方犯案無數,更牽扯到一樁搶劫官府押運庫銀的要案之中。他攢下巨資之後金盆洗手,甚至秉持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京城開起了米行。
一個店夥計無意中發現了自家老闆過去的黑歷史,便以此為要挾,想要牟取錢財,結果被米行老闆趕盡殺絕。而表哥和小寡婦也是發現了線索之後被滅口的。
牽扯出四條人命,而且背負要案,府衙當即聯合五城兵馬司的高手,上門抓捕。
卻沒想到這米行老闆雖然歸隱多年,依然不脫悍匪本色,提前逃出城去,糾結著一幫昔日的兇犯,南下逃亡。
第一隊追捕的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傷亡慘重。出動禁軍,追殺上去,才將這夥人一網打盡。
京城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多少年來都未曾經見過這種悍匪,一時間市井之中眾說紛紜。
“不知道這報冊下一期,會不會將我們英勇戰績好好說一說。”蔡雲衡摸著下巴,滿臉憧憬。他可是親身經歷了那一場戰事。
袁蘿抿著茶水,笑而不語。
身後又傳來聲音。
“這一本冊子怎麼說也要三四十文吧,金楓樓還真是大方,進門的食客人手一份,不怕虧本嗎。”是另一桌的食客拿到冊子嘖嘖稱奇。
“哪裡有三四十文,高兄你不知道吧,這冊子便宜得很,才一文錢一冊,要不然你以為金楓樓會這麼大方。”
“怎麼可能這麼便宜,連紙錢都不夠吧?”接二連三響起了好幾聲驚嘆。
“不信你們去書肆問問,這個不僅在各處書樓,還有國子監以及一些書院的門口,都有人兜售,都是一文錢一份。賣得多,買的人更多,前幾日我們書院好些同窗都沒有買到,只能借著看呢。”
“這豈不是虧本買賣,賣得多虧得更多,哪家書樓接了這樁生意?”
“這裡頭的油墨馨香,而且字跡如此清晰,京城裡頭也只有幾家大印社才能有這般水平。”
袁蘿笑而不語。宮內司局作坊的印社,也是上佳的,只是開工少。這一次為了這份報冊,她又專門懸賞改進印刷技術,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多月,才送上讓她點頭的成品。
“這麼便宜,只怕是一開始的噱頭而已,我跟你打賭,肯定下一冊要漲價了。”
“誰知道呢,反正有便宜的不看白不看。等漲價就看不起了。”
“哎呀,等漲價之後,咱們可以輪流買,借著看嘛。”
在一眾議論聲中,一個清潤的音調突然插進來。
“若真是漲價就好了,若不漲價,只怕這報冊的幕後之人所謀甚大。”
袁蘿聽著,微微一怔,轉頭望過去。說這話的是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書生,可惜背對著這邊看不清楚面容,烏黑的發色和清朗的聲音昭示著年齡應該不大,同桌的幾個人也都是二十上下的讀書人。
其中穿藍衣的那個笑道“沈兄此言何意?”
那青衣書生搖搖頭“天下人或者重利,或者重名,這報冊發行多日,幾乎等於白送,偏偏幕後之人也沒有冠名,不知來處。從這點兒來講,名利二字竟然全不沾身。讓人不得不猜測,這幕後人費盡心思,所要牟取的,是更大的東西。”
“哈哈,什麼謀者甚大,還能造反不成。”
“未必是造反,但若這報冊購買的人越來越多,只怕上面一言能抵千金呢。”青衣書生笑道。
“怎麼有這般神奇,沈兄說得太誇張了。以前多少流行的話本子,也沒見一言抵千金的。”
青衣書生笑道“只怕比我說的更甚,可以一言判人生,一言斷人死。”
聽著他這一句話,袁蘿撫摸著茶杯,京城之內有的是聰明人啊!幸而自己之前交代過,報冊的發行保密。
顧弈也蹙眉,“這報冊有蹊蹺。”
“什麼蹊蹺?”袁蘿問道。
“米行老闆殺人一案前天剛剛結案,很多線索都是府衙才可能知曉,這報冊之上竟然能描述地如此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