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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侍衛所的慣例,顧弈之前當侍衛的時候也見過。但經歷了家破人亡,再看門外那十幾隻哀鳴待死的幼犬,心裡頭便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垂下睫毛,只道:“你們吃吧,我還有事要忙。”說完轉身去了後衙。
蔡雲衡跟著同僚吃喝了片刻,終究放心不下他,去了後院。
到了宿舍,卻見顧弈正在桌前攤開的一張白紙上揮毫潑墨。見到好友進來,他將畫卷收起來。
“這是什麼?”蔡雲衡納悶。那仿佛是一張人物畫像。
顧弈道:“只是心裡頭煩悶,隨便畫點兒東西。”
蔡雲衡嘴角抽搐,“什麼時候你有這個愛好了?”心情煩悶不去演武場,反而窩在房內鑽研琴棋書畫,當自己大姑娘嗎?
來不及細問,顧弈拋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回頭再說。”就轉身跑了。
***
袁蘿再一次來到毓秀宮的時候,天氣陰沉沉的。
她與顧弈約好了今天見面,為了前段日子的刺客事件。
付出自己跌進冰湖的代價,如願以償將東海王的手下釣出了一個線頭,偏偏只有顧弈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當時太慌亂,沒來得及詢問細節。所以約定今天見面。
回去之後袁蘿才知道,自從上次她吩咐連延秋給顧弈安排個低調點兒的差事後,她的大總管盡職盡責地將人調到了後宮最北頭巡邏。
這個時間,毓秀宮裡安靜得很,夕陽餘暉落在深深的大殿裡,袁蘿坐在台階上,難得感到一種鬆懈。比起富麗堂皇的紫宸宮,這裡更讓她放鬆。
當然,這一次吸取教訓,毓秀宮新添置了兩個面目普通的宮女,都是錦麟司的高手,絕不會再出現刺客潛入暗殺這種烏龍事件了。
等了片刻,果然看到遠處走來一個人影。
見到袁蘿,隔著幾步遠站定,顧弈躬身行禮:“婕妤娘娘。”
“不必這麼客氣,顧侍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袁蘿乾笑了一聲。見了面,還是有點兒尷尬。
顧弈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情,他不開口,袁蘿只好主動一些,直奔主題,“今日再找顧侍衛,是為了那日之事。”
顧弈沒有回答,默默從懷中摸出了一件東西。
“卑職料想娘娘惦記此事,便回去畫了一張小像。”
想不到他還有這份才能,袁蘿大喜,連忙上前接過。“此番多虧你了。”
打開畫卷,袁蘿動作一頓。
這畫風……也太抽象了吧!
憑這個大頭TE一樣的玩意兒怎麼可能找得到人!
少年,你對自己的畫技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嗎?
抬頭看去,顧弈站在旁邊,袁蘿竟然從這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期待。
袁蘿再仔細看了看畫像,逐漸咂摸出滋味來。
畫中的人有幾樣外貌特徵格外明顯,眼睛細長,蒜頭鼻,面頰上有顆黑痣。畫風雖然簡陋,這幾個特徵卻格外清晰。從這點兒來講,這傢伙還挺有創意的。
袁蘿將畫收起來,“你跟我來。”
帶著人去了偏廳的書房,一個宮女奉上筆墨紙硯,然後退下。
袁蘿攤開白紙,取了最小號的筆和乾燥的碳粉。一邊詢問那人的面目特徵,結合顧弈的畫作,開始自己動手。
顧弈在旁邊看著,經過幾次糾正,白紙上的人臉越來越精確,竟然跟之前看到過的兇手有六七分相似了。
他滿心驚詫,眼前女子繪畫的方式別具一格,並不是時下流行的工筆人物圖,速度奇快,下筆精準。
“這個叫素描,或者說側寫。”袁蘿解釋道。
“側寫?”顧弈偏頭,眼睛因為好奇瞪圓了,這個時候才透出幾分符合他年齡的俊秀可愛來。
“就是通過目擊之人的描述,以及其他一些細節,來推測行兇之人的生平習慣以及面目。”袁蘿帶點兒小得意地指點著。
“姑娘家中有人在衙門辦案?”
這傢伙真是敏銳,袁蘿點頭,“也只是一個遠親。”上輩子她的二姑夫就是公安系統的人,曾經教了她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她作為一個設計狗,本職就是畫畫的,自然領悟很快。
顧弈想要說府衙之中並未聽說這等辦案手法,但轉念一想,這年頭很多老衙役都有祖傳的秘技,也不能一概而論。
袁蘿笑道:“等到抓到了人,還要請顧侍衛前來分辨一眼。”
“娘娘準備如何抓人?”
“我在宮中毫無勢力,當然是要上報後宮主理之人處置了。”主理後宮的如今便是紫宸宮的那一位。
顧弈眼神有些複雜,“娘娘之前提過,這些刺客是東海王的手下。”
“是啊。”袁蘿明白顧弈話中未盡的意思。李婕妤若是將此事上報,等於徹底背叛東海王,投靠了貴妃娘娘。可人家都要殺她滅口了,還不能容她垂死掙扎一番。
“百般辛苦,只是為了有一條活路罷了。少將軍境遇艱難,想必能理解我的苦處。”
顧弈點點頭,復又搖頭,“聽聞紫宸宮中那人素來冷酷,苛待妃嬪,娘娘此舉,未必能換來善意。”
袁蘿忍住眉梢的抽搐,道:“我也不指望能換來什麼善意,只希望幕後之人投鼠忌器,饒了我一條小命就好。如我這般,宮中孤立無援,只能夾縫中求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