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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皇后急忙衝上來捂住她的嘴巴。“你小聲點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怎麼不早來告訴我?”袁蘿表情凝重,連聲問道。
韋皇后將事情原委從頭道來。
這件事是在武靈發生的。武靈作為龍興之地,還是天裕舊都,有不少司空氏留下的各色史料文物,其中就有一處母子玉。
據說是從天而降的火流星所化。當年落到武靈城郊外,引發了很大轟動。因為色如墨玉,形狀頗似母子相擁,得了此名。當做吉兆,被百姓送到了城北的金光寺供奉起來。
天裕的開國皇帝司空耀在一次戰事中慘敗,被對手追擊,曾經孤身逃到這金光寺里。身後追兵跟上,千鈞一髮的時候,就是這母子玉散出白霧,將司空耀遮掩其中,讓他逃過一劫。
“這不是神話故事嗎?”袁蘿蹙眉。她翻看史料也聽說過此事。
“這段雖然是傳說,但這母子玉真的有些靈通,普通人的血跡落到上頭,都會立刻滾落下來,不留痕跡,唯有司空耀當年的血脈滴落上去,會留下一道血痕。”
“因此傳說中司空氏祖上有神靈血脈。當年太宗皇帝也是因此聚攬人心,才最終成就大業的。當年咸寧帝也曾經西行武靈,也曾經嘗試過,果然如此。”
袁蘿撇撇嘴,“是不是這次皇上也去了金光寺,試過這個,卻如同常人一般?”
韋皇后點點頭。
袁蘿滿心的臥槽!當年司空耀的神跡,明顯是他編造出來給自己造勢的,歷朝歷代開國皇帝都喜歡用這一套神話自己的血統和身世,證明自己血脈尊崇,得天下是天命所歸。
咸寧帝想必也是用了同樣的法子,他想要推行改革,觸動了太多人利益,起步艱難,靠著這種手段來證明自己的正統性,刷點兒威望值。
如今憑著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就要動搖司空霖的皇位,簡直滑稽!
想要神跡,本宮能一天給你炮製出十個來,保證個個通靈新鮮不重樣。
韋皇后看了她一眼,猶豫半響,又低聲道:“之後宮中密探查到,潁川郡王暗中找了些早年服侍太后,也就是當年德妃娘娘的宮人,似乎真查到了一些舊事。”
袁蘿一怔,對這個消息重視起來:“什麼舊事?”
“當年德妃娘娘有了身孕,宮中御醫曾經診治過,斷言是女胎,後來叛亂,德妃的家門被牽連,德妃在出宮祈福的路上早產,生下的卻是男胎……”其實這些傳言很早之前就有了,但後來德妃娘娘的兒子被診斷為痴呆,送入寺廟,無人關心這對母子,謠言才漸漸消失了。
司空霖繼位之後,司空彥也曾想著鼓動這些謠言,卻一直沒有找到可信的證據。而德妃當了太后一年多就因病薨逝,臨終前幾個侍奉多年的老宮人都自縊殉葬了。
“我知道了這件事,跟父親說了一回。父親說交給他處理。我就沒有再關心後續。”韋皇后苦惱地說著。
當時康儼糾集了五十萬大軍,武靈朝廷壓力重重,眼看就是破城之危,誰還顧得上這件事啊。返京之後,她還以為父親徹底擺平了,所以沒有立刻跟袁蘿提起。
袁蘿詫異,按理說以韋丞相的手腕,既然應承下這件事,應該能擺平才對。如今卻又爆發出來……
正思量著,程巍快步進來,瞥了一眼韋皇后,湊到袁蘿耳邊低聲說了個消息。
看向韋皇后疑惑的目光,袁蘿嘴角揚了揚,笑道:“真是巧啊,潁川郡王半個時辰前去了韋家拜訪丞相大人了。”
***
韋氏內宅。
“若非情勢所迫,老夫也不想出此下策啊。”潁川郡王長長嘆了一口氣。
“皇家血脈不容褻瀆,當時武靈城內情勢危急,韋兄的勸告我懂,顧全大局,沒有聲張,但此時此刻,實在不能坐視不理了。”
“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就是真的,也假不了。我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骨頭了,功名利祿宛如浮雲,畢生所求,也只是正本清源,不要讓司空氏的血脈被混淆。”
“如今朝政方安,不可經受太大波瀾,今上又低調守拙,只要將來太子是實打實的司空氏血脈,一時的變故也無所謂了。”
見韋丞相一直不說話,他又笑道:“這個遺孤細說,還有韋氏一半的血脈,尊貴無比,將來寄在皇后娘娘名下也是實至名歸。有丞相大人和韋將軍輔佐,必能成就一代明君。”
韋丞相垂下視線,模稜兩可地道:“朝政方安,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啊。”
兩人又談了片刻。眼看說得差不多了,潁川郡王拱了拱手,起身離開。
潁川郡王剛走,韋曦就急匆匆進來,望著父親:“父親,您要聽他的話,上表支持過繼嗎?”
韋丞相瞪了一眼自己兒子:“你當我老糊塗了嗎?”
韋曦頓時鬆了一口氣。幸而父親還沒有被迷惑。司空彥留下的遺孤,縱然有一半他們韋氏的血統,但長大成人是多年以後了。而貴妃娘娘的作風,可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剛剛收回了朝政要大展身手的時候,怎麼會坐視有人攪亂江山。
而且他很清楚袁蘿的性格,就算皇帝不行,將來真的要過繼,只怕不會用司空彥留下的這個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