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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拼八湊知曉了整個事情經過,程巍大哭了一場,對這個從少年起就教導他的人又重新恢復了敬意。
“是臣誤會了提督,眼界不足,沒有看到提督高瞻遠矚的一面。”他露出慚愧的表情,“也許正是因此,他才沒有將計劃透露給臣知曉。”
袁蘿:……這傢伙都在腦補些什麼啊。
見袁蘿沒有說話,程巍猶豫半響,小心翼翼望著她:“娘娘準備怎麼處置提督?”
“你有什麼看法?”
“提督之事,也非臣這等人能擅自評價的。臣知道,以臣子論,他罪行累累,不能饒恕。但……終究也是為了國事操勞……”
看著袁蘿的表情,程巍鼓起勇氣繼續說著。
“其實,七天前大理寺抓獲了一名罪人,此人自幼因為家貧投奔親戚,親戚家中無兒子,對他頗為慈善,不僅當兒子養大,還教導讀書寫字,他年齡漸長,見親戚獨生愛女生得美貌,十分愛慕。但這位小姐早已與青梅竹馬訂婚,情投意合,拒絕了他。他因愛生恨,趁著城破之時,竟然將其養父母還有未婚夫一併殺害,將小姐囚禁地窖凌、辱。當時兵荒馬亂,也無人注意。如今百姓返城,未婚夫家人找上門來,又被其殺害,這才被鄰居發現線索。此人罪大惡極,按律理應處死……”
袁蘿:???“你要說什麼?”
“呃,臣想說,這個人臣看過,身形與提督頗為相似。”
袁蘿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嘲諷地笑道。
“此人殺一兩戶,七八人,便是罪大惡極,而他滅千百戶,殺千萬人卻可以逃過一劫。世人常說,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便是這樣的道理吧。”
程巍立時跪地,冷汗潺潺,不敢再說。
袁蘿遙望著掩映在一片飛雪瓊華中的小樓,輕嘆一聲,緩緩收回了目光。
***
天閣關建在崇山峻岭之中,陡峭的山道之上,高聳的山脈頂端,巨石壘砌險峻的城牆幾乎與這雄渾的山脈融為一體。難以想像當年建造這一處關隘,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顧弈站在城牆上,凝望著關外的風景。
其實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從小時候跟著父親來到北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很長一部分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父親駐守的十幾年裡,這座雄城曾經牢不可破,直到數年前,因為那一場慘敗,這座城池數度易主。最近一次是在五天前,從北戎的管轄再次回到了天裕的手中。
在北戎皇帝降表遞上後,他和苗子方分別統帥大軍,前後夾擊,天閣關內孤立無援,守關的大將雖然是康儼的親信,但面對糧草箭矢耗盡,主君兵敗身亡的現狀,也知道再守下去是一條絕路。在顧弈他們送上北戎小皇帝的親筆勸降信後,守關大將猶豫數日,開城投降了。
天裕一方兵不血刃,就進入了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
如今站在城頭看著熟悉的風景,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了。
苗子方站在顧弈旁邊,在鋸齒狀的瞭望台上摸索了一陣子,終於摸到一處雷霆形狀的缺口,露出笑容,“我記得這還是七年前,守城的時候,我跟一員北戎大將過招,一刀砍下的痕跡。之後你二哥他們還不肯相信,說不可能砍得這麼深,哈哈。”
顧弈和韋曦、左冰凡幾個都湊上去細看,那一處刀痕果然極深,刀背都埋入其中了,幾乎將一整塊岩石劈成兩半。要知道天閣關的城牆使用黑鐵岩壘就,外頭灰泥澆築,普通長刀砍在上面只能留下一片淺痕,難怪顧縝他們不肯相信。
也可以想像當時情況多麼危急,才讓苗子方使出這種巨力。
“那一場仗是咸寧末年最激烈的一場,北戎那邊來了二十萬人,最危險的那一次攻城戰就發生在臘月,持續了足足四天,一度被他們占了東頭的集兵台,全靠大家齊心協力才轉危為安。就在那短短四天裡,五千多兄弟沒能從城牆上活下走下去。”說到最後,他有些黯然。
望著遙遠的夜色,卻又很快振作起精神:“往事已矣,將來應該沒有這麼多大戰了。”
這一趟北戎請降歸附,至少換來邊疆二三十年的安寧。
苗子方目光落在顧弈臉上,滿是欣慰。“這還是你的功勞。”
當初九死一生的計劃,本想著最大可能地擾亂北戎後方,隨同北上的人都有將性命留在那裡的覺悟。卻沒想到顧弈不僅走出了一條生路,還走的如此輝煌燦爛。
相比起來,他們幾個聯手蕩平東海國的成績簡直不夠看啊。
身為武將,誰不想立下這等名垂青史的功績!
被眾人誇讚的目光圍繞,顧弈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沒有什麼,全靠著貴妃娘娘提供的路線,才能有此出其不意的功勳。”
“別謙虛了,路線是路線,戰功是戰功!”左冰凡笑道。線路只是提供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偷襲機會,真正將場面鋪開鋪大,還是靠了顧弈的統籌謀劃。
“這等功勞,放在前朝,封王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眼下怎麼敘功了。”韋曦笑道。畢竟天裕立國以來,尚未有過這等功勞。
“等回了武靈,可得好好請教一下娘娘。這銀丹湖的秘密究竟是從何得知。”苗子方笑道,不弄懂這個問題,他百爪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