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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弈盯著他看了半響,才慢慢道:“先生過謙了,聽聞先生投效王氏不過短短兩年,就已經屢建奇功,深得他父子信賴,執掌多處生意和地下錢莊。豈是粗鄙之輩?”
彭越明苦笑,後退一步,連連躬身作揖,“求少將軍切莫說了,在下也曾自負才高,良禽擇木而棲,卻不慎失足擇了朽木,悔之不及,如今別無他求,只想著帶著愛妻悄悄離開京城,歸隱田園,再不問這些蠅營狗苟之事。”
又祭出一道底牌,“康大王還曾經給了在下聯絡的手段,說少將軍若有意這個生意,可以按照線索與其聯絡。另外,召見之後,在下以患病為名,拖延了三日出發,在此期間,暗中聯絡北地線人,查探了二公子的狀況,已經查明了他被關押的地點。若將軍願意護送在下出城,願意立刻奉上。”
顧弈眼神波動,身在敵營,驚嚇之後還不忘查探消息,這個彭越明果然是個人才。
“以先生之才,若肯棄暗投明,效力朝廷,貴妃寬宏,必不會趕盡殺絕。”
彭越明苦笑道:“王氏雖非明主,但也算待我不薄,背主之事,不屑為之。再者,效忠王氏,在下也算經歷了一遭大起大落,如今愛妻身懷六甲,只想歸隱田園。求將軍襄助,只要將我們夫妻送出京城,立刻將消息奉上。”
“我等小人物,無關朝廷大局,只求將軍開恩。”
他聲音溫軟,態度誠懇,說的話也入情入理。
顧弈略一猶豫,點了點頭。
彭越明面露喜色,立刻轉身朝著巷子後頭打了個手勢。不多時,一個侍從扶著一位年輕夫人緩步走出小巷。
那夫人戴著厚厚的兜帽,掩去了容顏,卻掩不住隆起的腹部,果然是身懷六甲的模樣。想必便是彭越明的妻子了。
夜雨之下,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街道深處。
***
幽靜的夜幕籠罩下,大多數京城百姓都陷入沉睡。
只有少數行色匆匆的士兵,還在執行著任務。他們敲打開可疑的地點,入內詳細搜查。
各處客棧酒肆是排查的重點。
一個被驚醒的客棧老闆揉著眼睛,抱怨道:“這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對王氏餘黨的搜查已經持續數日,眼看著都搜地差不多了,怎麼今日又鬧騰起來。
領頭的金吾衛小校喝道:“磨蹭什麼?還不快將房間打開,我等仔細搜查!”
夜雨聲急,一處處客棧酒樓重複著上面的場景,同時一些可疑的民宅也無法倖免。
縝密的排查之下,卻收效甚微。逮住了幾個王氏的餘黨,還抓住了好幾個在逃的通緝犯,然而這一次最重要的目標,卻完全不見蹤影。
韋曦站在貞順門不遠處的城牆之下,幾十個親兵簇擁著,聽著屬下不斷送來沒有找到那人的消息,臉色難看至極。
細雨漸漸浸透了衣衫,一顆心透著涼意。
腦中回想起臨行前父親的聲音。
找,一定要將人找到!
無論生死!
對親生女兒說出不論生死這樣狠辣的話語,韋丞相也是被逼急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剛起復,眼看著要大有作為的時刻,後宅突然給了他這樣一記晴天霹靂。
韋曦也恨,恨自己這段時日對六妹妹關心不足。
自從東海王覆滅之後,韋素素跟他的婚約自然作廢了。
為了避免京城那些碎嘴婦人的閒言碎語,也為了讓韋素素能休養散心,韋丞相便下令送她去了城東的一處風景秀美的別莊裡暫住。
原本他們打算,等過個兩三年,東海王的事情徹底平息了,就在外地門閥中選擇個品貌兼優的年輕才俊,將韋素素嫁過去。到時候厚厚地置辦嫁妝,也足以保證女兒一生無憂了。
韋素素去了別莊之後,以不喜吵鬧為由,將服侍的人都攆到外院,身邊只留下幾個自幼親信的嬤嬤侍女。
韋丞相因為東海王的事,對她也有三分愧疚,這些都由著她了。
誰知道她竟然在別莊裡藏下了這樣的秘密。
韋素素早就對東海王傾心,在訂婚之後更是幾次以未婚妻的身份登門拜訪,沒想到兩人竟然不顧禮法,陳倉暗度,以致於珠胎暗結了。
韋素素也是在住進別莊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之後也不知道怎麼聯繫上了東海王潛伏在京城的暗衛首領。
然後就是雙方合謀,將這個秘密掩蓋地死死的,整個別莊一直沒有傳出消息來。
直到兩天前,韋素素失蹤,被外圍的侍從發現不對,稟報到韋曦面前。
韋曦追索此事,順藤摸瓜,才發現了這個驚人的秘密。
望著蒼茫陰沉的雨夜,韋曦的心情也如這夜雨般透心涼。
如此嚴密的搜查,她究竟藏到了哪裡?
***
天武衛的府衙中。
顧弈正在庫房裡翻閱著一些案卷。
看了半響,蔡雲衡推門進來,看著站在書櫃旁邊看案捲入神的好友,好奇問道:“找了你半天,怎麼過來這裡了?”又看了看他手裡頭的東西,詫異,“王氏餘黨不都已經收繳歸案了,你怎麼還看這些。說起來這件事還要多虧了金吾衛。”
王氏大多數餘黨都抓獲了,少數漏網之魚也下發海捕文書。能這麼快結束,也是因為金吾衛出了不少力。在他們看來,應該是韋氏跟貴妃合作之後,表誠意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