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而且,這只是天裕持續數年的天災的開場白。真正的殺手鐧是在夏末,就在滿朝文武還在為乾旱和蝗蟲困擾的時候,到了夏末,萬眾期盼的暴雨來了。
百姓還沒來得及為旱情緩解而歡呼,緊接著就是新的災劫。
因為暴雨連綿,導致潢河決堤,淹沒了下游數萬頃良田。原本被、乾旱和蝗災折磨地奄奄一息的百姓更加雪上加霜。
無數百姓拋家舍親,結成流民隊伍,往北逃難。這一場水患持續了整整兩年,各地因此爆發了好幾場暴、亂,直接改變了整個天裕的朝政動向。
當時北方的戰事尚未完結,國家財政捉襟見肘,賑災都有心無力,對暴、亂的鎮壓也並不及時。
不過非常諷刺的是,對原書中的司空霖和袁蘿,這一連串的天災反而是一種利好。
因為這些災荒的爆發時間正好跟東海王謀逆撞上了。
東海王原本仗著封國的精兵猛將和雄厚財力,一路高歌猛進,占據了京城並登基稱帝。可稱帝沒多久,滿地都是亂攤子,他被攪得焦頭爛額。
而持續數年的災禍,讓民間浮動起一種說法,正是因為東海王謀逆犯上,才招來這些災禍,甚至還有人指責他血脈不純,乃上一代王妃與宮奴通姦所出,如今越俎代庖,沐猴而冠,所以才會觸怒蒼天,降下這一連串的天災。
這種說法在袁蘿看來非常滑稽,但架不住在這個時代有著肥沃的土壤。
隨著謠言越傳越廣,東海王在民間聲望大跌,甚至連朝堂上的百官,也開始受這個說法的影響,認為東海王得位不正,不堪為帝。
所以之後司空霖的小朝廷從西部反攻,才能如此順利。而機緣巧合的是,司空霖重返京城之後,水患也到了尾聲。
如今東海王的謀逆被自己提前摁了回去,東海王也被弄死,沒有了這個背鍋俠,未來這三年的天災就得她自己受著了。袁蘿毫不懷疑,如果應對失策,演變成原書中曠日持久的天災的話,肯定會有妖妃禍國,才導致災劫連綿的說法。
所以袁蘿對今次的科舉,寄望很深。
持續數日的考試結束後,文華閣緊急批閱,很快得出成績。
還真有幾個可造之材。
能走到這一步的讀書人都不傻,雖說考卷上註明了後頭的附加題是不計分數的,但是朝廷將這些題目列上,肯定有其深意。
所以後頭的附加題,不僅每個人都回答了,而且洋洋灑灑寫得很長。
對那些展現自己文筆,從三皇五帝來追溯農田水利起源的華而不實的策論文章,袁蘿直接扔去一邊,重點看那些有實際可操作性的。
還真有幾篇亮眼的,有的從災民安置角度,有的從衛生防疫角度,還有的從救災款發放流程等方面,來分析這些問題。
其中最亮眼的一篇,直接從地形地質和汛期水勢來分析對河道的維護工作,最難得的是竟然提到了兩岸樹木草叢對河堤的防護加固作用。讓袁蘿嘆為觀止,這可是後世環保才會提到的概念。
這位讀書人的其他成績也非常出眾,幾篇文章都寫得花團錦簇。
袁蘿迫不及待翻出了名字,映入眼中的瞬間,呆滯了兩秒鐘。
沈東流……還真是個熟人。這傢伙應該還在顧弈家裡當教書先生吧。
春闈之後,袁蘿按照慣例在曲江池畔賜宴。
司空霖也出席,還頗有儀態地主持了開場的儀式,這也是袁蘿之前反覆訓練的結果。力爭在眾人眼中塑造皇帝雖然愚笨但溫良和善的形象。
喝了一杯酒之後,皇帝就離開了,剩下的是新科士子之間的歡宴,還有列席的諸多官員。
袁蘿回去換下了貴妃的依仗,穿著男裝,混入場地。
走在廊道中,手中一柄摺扇,掩著半邊臉孔。
從廊下望出去,兩側的花園中都是舉杯暢飲的文人,仔細觀察,在這數百名士子中,已經隱約分成了幾個派別。
今年雖然干預了考題,但是袁蘿並沒有太干涉成績的評定,最終考入的,還是以門閥世家的人居多。這些人在宴席上呼朋引伴,與列席的官員攀談交往,熟稔而熱情。
少數寒門出身的子弟,則大多成群湊在一起,談論著未來的前途,他們大多數都會被下放到州郡當親民官。運氣不好的,說不定蹉跎個十幾年甚至一輩子。
袁蘿站了一圈,很快發現了自己的目標。
沈東流正站在一顆大樹底下,他手裡端著杯子,眉頭蹙起,一副呆萌的模樣,高居探花之位,算是這一屆寒門士子名次最高的,身邊卻一個同伴都沒有,混成這樣想想也夠淒涼的。
變成這個樣子還是因為袁蘿。自從沈東流高中探花之後,他跟原主之間的那點兒陳年舊料迅速被人翻出來,開始發酵,原本只是勛貴階層知道的一點兒小事兒,如今連寒門學子也有所耳聞了,只是畏懼貴妃權勢,不敢公然議論罷了。
害得袁蘿原本想召見沈東流,好好談談治水方面的問題,如今也不好單獨召見了。
趁著沒有人注意,袁蘿湊近了沈東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兄台一直在這裡發呆,不如下去喝一杯怎麼樣。”
沈東流轉過身,只當是同科進士邀請,幾乎感激涕零,“好啊好啊!”
袁蘿穿著一身男裝,為了掩飾身份,還黏上了兩撇小鬍子,眉眼中依然透著明媚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