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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死,也不願死,他的牽掛太多, 一樁樁一件件都捨不得放下,從家人, 二哥, 同伴,還有她……逼近死亡的最後一刻,心中最牽掛的,竟然還是眼前之人的安危。
袁蘿眼睜睜看著顧弈眼神渙散, 漸漸陷入昏迷。她握住他的手,冷得積雪一樣,又將手擱在他的額頭,也是冰塊一樣。
感受到她掌心的溫熱,顧弈略微恢復了一點兒生機, 喃喃說著“娘娘,婕妤娘娘……”
袁蘿心頭一顫,眼淚再也忍耐不住,奪眶而出。
馬上意識到這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她立刻擦了擦眼淚,跑去死亡的馬匹邊上。
先從馬鞍上取下短刀弓箭和水囊等小物件,又從地上堆了些雪,埋到戰馬身上。雖然無法徹底隱匿行蹤,也聊勝於無吧。
然後回到樹下,拉住顧弈的手,蹲下將他背到自己肩頭。
顧弈已經全無知覺了,任憑她擺弄。
少年身體纖細,但肌肉結實,整個體重還是超過她的預料,上肩的瞬間,袁蘿只覺得眼前發黑。半響才緩和過來。
幸而貴妃娘娘身體強健,這兩年她雖然無法從頭打基礎學武功,但也跟著程巍他們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否則還真的背不起顧弈來。
也幸好自己這一次沒有倒霉的遇到月事。她苦中作樂的想著,開始一步步往前走。
山道還算平整,積雪已經沒過腳踝了。
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荒原上聽起來分外明晰。
越走越遠,越走越累,袁蘿漸漸地感覺雙腿沒有了知覺,仿佛只是機械性的走動著。
“豬八戒背媳婦,越背越沉,你是孫悟空變的,過來折騰我的吧。其實真身就是一塊大石頭,又倔又硬的大石頭。”她低低地笑著。
呵出的白霧變成霜雪,飄散在面前,嗓子發麻,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疲憊。
“你可千萬要撐住啊,不然等一會兒追兵來了,看到我的腳印追上來,可是沒有人抵擋了。”
“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可不能讓我白費啊。還等著你打回去把蔡雲衡那王八蛋揍成豬頭呢。”
“還有,我可不想去侍奉什麼南院大王,聽起來就是個醜男,我可是很挑剔的。唉,早知道還不如從教坊中挑個看得順眼的美少年來著。”
……
袁蘿喃喃說著,荒蕪寂靜的四周,只有用不停的聲音來消減恐懼。
支撐著她一直走下去的,還有少年身上不時傳來的好感度提示音。
82,真是個挺不錯的數值。
什麼時候他對自己的好感值升得這麼高了,不知不覺間,竟然完成任務了。呃,對了,除了這一個,她還有個拯救世界的任務呢,哈哈,這坑爹的世界。
“你可別死啊!”
“這個任務可是要靠你了。”
……
一路自言自語著,終於翻過一處小山頭,居高臨下遠遠望去,樹林掩映中,隱約有一個方格子形狀的東西,厚厚的積雪覆蓋下,整齊地凸出在半山腰上。
是一處民宅!
終於看到了一點兒希望,最後的力量迸發出來,她跌跌撞撞背著顧弈下了山路。
走近了那一處小屋,袁蘿才看清楚,小屋非常簡陋,原木紮起的牆壁屋頂,連一處窗戶都沒有,看這模樣應該只是山林獵人入山打獵的時候歇腳的地方。
寒風颳過,一絲涼涼的東西落到臉頰上。
又下雪了。
袁蘿趕緊背著顧弈,推門進了小屋。
幸而小屋的門沒有鎖,進去之後,屋內還算齊整,一側鋪著厚實的木料,上面堆著乾草當做床鋪。中央的石板地上架著一口簡陋的鐵鍋,鍋里空空的,下頭的柴火只剩下灰燼。
袁蘿將顧弈送到乾草頂上放下來。
讓人側躺著,她小心翼翼湊近他的鼻端,手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氣息,也許是自己的手太過冰冷,她緊張地摩擦雙手,突然又想起以前書里看到過的法子。趕緊將懷中的短刀拔、出來,湊近鼻端,半響才在冰冷的刀刃上看見若有若無的白霧。
袁蘿鼻子發酸,將短刀收起來。然後繞到顧弈背後,深入骨肉的箭她不敢硬拔,只能先割斷箭杆兒,中間顧弈似乎感受到痛疼,發出細微的呻、吟,聽著讓人一陣心酸。
割斷了礙事的箭杆兒,袁蘿讓顧弈伏在草堆上。
她匆忙出了小屋,找了幾棵小樹,用短刀劈下些柴火來。
中間雪越下越大了。
袁蘿轉頭望去,來的路深深淺淺,自己的腳印蔓延到視線看不見的盡頭。
自己竟然能堅持這麼久!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的。
希望雪再大一點兒,將兩人在路上的痕跡掩去。
拿著樹枝回了房間裡,因為枝上落了雪,外頭都濕漉漉的,袁蘿想起上次兩人在山洞的經歷,照著顧弈的法子,開始削去外皮。
可惜手法沒有人家嫻熟,剛削了第二塊,短刀划過手指,鮮血滲出,疼得鑽心。
袁蘿趕緊將大拇指含進嘴巴里。等痛疼略減,再繼續削。
終於湊齊了十幾塊木頭,扔進鐵鍋底下,從顧弈身上翻出火摺子,點燃。
赤紅的火苗騰起來,熱度撲面而來。
袁蘿又將鐵鍋拿到外頭用冰雪刷了兩遍,然後盛了一鍋雪端進來放到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