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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是她, 只那些跪著的嬪妃, 好些個也是面色慘白, 跪的身子都在打顫。只她們死死咬了牙,卻是一動不敢動。
太后都遭著罪,她們又如何敢動。
“太后,不若去休息一會兒吧?”彤瑞到底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這才敢悄悄說了句。
太后只搖了搖頭,良久,她卻是顫巍巍上前了一步,帶著疲憊蒼老的聲音說道:“……慎兒!四天了,你也該出來了!”
這四日,秦慎只把自己關在裡頭,誰都不見。每一日,只准許辛羊送一次食物進去。只每次,隔日那些食物拿出來之後,都是不見他動過,不過少了些許茶水罷了。
裡頭還是沒著動靜。
噗通。
太后只微微回了頭,便看到一個跪在末尾的大臣暈倒了。這會兒,立即有侍衛上來,將這那位大臣小心帶下去照料。
“慎兒啊,你這是在傷母后的心啊。”太后在門外,紅著眼眶,帶著泣音喊道。
這個女人,當初一步步走到皇貴妃,最後再到太后,已然很久沒哭過了。當初,她有著三個兒子。太宗時期,諸子奪嫡。一個,走了條謀朝篡位的錯路,是她親手揭發的,也是她親自送葬的。一個,是最後被秦慎親自下命令殺的。就是那時,她也沒哭過。
太后長嘆了一口氣,“你皇爺爺戎馬半生,歷經危險,這才黃袍加身,開創了這大蒼天下。可是那個時候啊,你皇爺爺年紀就大了,已經時日無多。才兩年啊,就駕崩了。
那時天下不過剛剛換了新皇,各地扔有叛亂起伏,朝中大臣各起心思。你父皇臨危受命,在混亂中登上了位,隨時有傾覆之險。時人都說,你父皇生性軟弱,可我懂他。
他是沒辦法,那個時候,大蒼新法剛立,國庫無糧無銀,還需仰仗旁人支持。很多事上,他只能妥協。這一步步,才走到了現在。
好不容易,大蒼有如今氣象。可你呢,你現在在做什麼!你是在要毀了大蒼啊!你這樣,你告訴母后,你對的起誰啊!”
太后不過才說完,她人便晃了晃,卻是要暈厥了。
“太后?”彤瑞嚇的面色一白。
太后死死抓了彤瑞胳膊,只裡頭,還是沒半分動靜。太后眼淚撲簌就下來了,片刻後,她終是一狠心,只道:“辛羊!把門給我開了!”
而後,她又轉了頭,去瞧那些皇子皇女們,“你們都起來,不准跪在外面!都給我進去,跪在你們的父皇身前!你們要讓他瞧見,他不是只有三皇子,他還有江山,他也還有你們這些皇子們!”
辛羊這老閹人,這些天也一直在外頭跪著。
他起身的時候,身子也是晃了晃。原本著,他是只聽秦慎的。只四天了,聖上再不吃東西,是會死的。
一咬牙,辛羊這才咣當一聲,把門給開了。
裡頭是什麼樣的景象呢。
現下,已經開春了,雖天氣還有些冷意,但到底午間的時候也會熱幾分。一開門,屋子裡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屍體的腐爛的味。
辛羊眉心一跳,死死才壓抑住了嘔吐的味道。
那些個小一些,不過兩三歲的皇子皇女們,直接便哭了起來。
“皇上!?”太后面色慘白,只立刻跌跌撞撞朝著裡頭床榻處跑去。
裡頭打了帘子,到了那處,太后這才倒抽了一口冷氣,竟有些慌了,不敢上前了。
她的兒子,她從小看到大,雖她那時也不曾想過,最終得了帝位的會是秦慎。但秦慎,從小便是個心思深沉,情緒甚少外露的人。
她從未想過,秦慎會是現如今這樣一個模樣。
那床上應是放了秦湛的屍身,他是被著燒死的。有些地方,還沒燒光了血肉。這幾天,卻是散發出陣陣惡臭。
秦慎只當聞不著似得,他這會兒神情麻木著,卻是在輕拍著那蓋了被子的屍體,像是在哄他睡覺般。
這些天顆粒未盡,他也不曾梳洗,怕也是沒睡多少。是以,這會兒秦慎整個人都佝僂著背,頭髮散亂,眼睛更是赤紅一片。他的鬢角,似都有了些許白髮。
別人瞧著,再是不能同他跟前幾日那位意氣風發,充滿威嚴的帝王聯繫起來了。
他瞧著,像個瘋子。
太后一下就瘋狂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來,而後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秦慎,只哭道:“我的兒啊,你這是為了什麼啊!!母后的心都給傷碎了。”
過了會兒,秦慎才轉了頭,他笑了笑,“是母后來了啊。”
太后哭泣著,只拉了秦慎,她開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慎兒啊……聽母后的……我們回宮吧。湛兒已經死了,他也不希望你這樣的,我們把他葬入皇陵吧,好不好?母后求你了……”
秦慎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原帶著幾分笑意的神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迷茫。再之後,秦慎竟像個小孩似得,卻是抱著太后大哭了起來。
“母后,您知道嗎?湛兒出生那會兒,我就獨獨喜愛他。他母妃去的早,是我一點點把他養大的,他是我的命啊!如今他走了,母后,我該怎麼活啊!”
太后不斷拍著秦慎的後背,哭道:“慎兒,你也是母后的命啊。你這個樣子,你讓母后怎麼辦。慎兒,你還年輕,你得好好活著。你看看,你還有其它的孩子們。就算是為了你的子嗣,你也該走出來了啊。”
太后哭的檔口,進了屋子跪著的幾個年歲大一些的皇子到底知曉了世事。這會兒,立時哭泣著,只跑上前來。
這其中,七皇子秦禮因為是嫡子,因這些年身子好轉,很是得太后喜愛。林林總總,他卻是最先上來的。
七皇子現如今九歲,他從小在宇文皇后身邊長大,宇文皇后言傳身教,倒是將他教的極好。
秦禮也是哭的紅腫了眼睛,這會兒卻是跪到秦慎跟前,只道:“父皇,您節哀吧。三哥去了,我們都傷心,只您也要保重身體。這天下,不能沒有你。”
秦慎忽的,不知為何,目光死死看向了秦禮。
秦禮雖早已懂事,但到底年歲小。秦慎瞧他的眼神,沒有半分憐愛,帶著一種莫名的神色,叫秦禮恐慌。是以,他一慌亂,低下了頭。
這會兒,秦慎起了身,他又看向其餘幾位皇子。秦鋒、秦朝這些皇子已然大了,如今,已然是自個兒的孩子都有了!
叫著秦慎的目光掃過,這些個皇子們心中惶恐,具是伏在地上不敢說一語。
“你們……一個個,怕都是想著湛兒早些死吧!”秦慎面容扭曲著,拿手指了這些皇子們,仿若在看仇人。
“兒……兒臣不敢!”
這些皇子們嚇的全身具是一抖,只死死磕著腦袋。
“是不敢,不是不想!”
皇子們只嚇的戰戰兢兢,再不敢開口。
秦慎上前了幾步,他忽的,竟然猛的朝秦禮踹去。秦禮不敢反抗,整個人只滑出去幾分。
彤瑞心頭一跳,下意識喊了聲七皇子。
“你身子好了,宇文皇后倒是將你培養的好。這幾年,宇文家為你沒少費心思。你們心裡,怕是最想要湛兒死的吧!”秦慎這會兒說話,沒了半分帝王威嚴,只充滿了暴戾。
外頭還跪著的宇文皇后這會兒聽出了些動靜,她心頭一跳,卻是不顧了規矩,跌跌撞撞就跑了進來。她一愣,而後卻是慘嚎一聲,哭叫著跑向秦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