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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秦湛也沒了睡意,索性半起了身,壓低了聲音,玩笑道:“父皇往日裡總說我頑劣,缺了些禮儀。今兒個這說起來,父皇可也算的上是個登徒浪子之輩了。”
秦慎自是曉得秦湛是在揶揄他,說他昨日夜裡悄悄來了這事。為著打趣他,還特意叫了他父皇,在這兩字上特意重了幾分語氣。秦慎也隨他性子,只忽道:“輾轉反側,寤寐思服,這可算不得登徒浪子。”
秦湛臉漲紅了些許,好半晌,才憋出了句話,“……老不修。”
秦慎無奈朝他笑了笑,“好好,隨湛兒怎麼說。再睡些時候吧,當心真病了。”
秦湛揮了揮手,卻是直接從床榻上下來了,“不睡了,剛好起了,一同去早朝吧。”
秦慎見他精神頭足,這才隨他。
早朝倒是沒發生什麼事兒,不過還是討論刺客一事。但總歸他的父親梁谷胥樂,以及同他一起的幾人都已經平安離去,牢中的那幾個代替品過幾日也活不了,秦湛也便不願意摻和這件事。
等下了早朝,秦慎因宣了幾個大臣去乾書房議事,秦湛便自個兒回永祥宮去了。只他除了大殿之後,不過走了些許路,只覺著身後有些不對勁兒。
他回了頭一看,卻發現是個小太監模樣的人正探頭探腦隨在後面瞧他。一見著他看過來,這小太監便嚇的縮回了脖子,甚至抬了腳要跑。
因著刺客的事兒剛剛才發生,如今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這會兒出了這麼個可疑的人,秦湛身側那些隨身保護的侍衛們立時喊了聲保護王爺,伯福跟著一些太監宮人立時將秦湛護在中間。十餘個侍衛也立時擺了陣型擋在最前頭,剩餘的侍衛立即拔刀跑了過去。
那小太監一見了這陣仗,原來還想跑。這會兒只腿一軟,戰戰兢兢,身子沒半分力道,只癱倒在了地上。
“留活口。”秦湛喊道。
他瞧著這小太監沒有半點武功,應不是來刺殺他之人。
當頭那個侍衛應了聲是,這邊拿刀架在小太監的脖子上。又上去兩個侍衛,快速搜了小太監全身,見他沒藏匿半點武器,這才放心些許。而後由一人扣著他手臂,這才將這小太監提到了秦湛跟前。
小太監看著秦湛跟前那些個侍衛,一個個拔刀怒目而視,頓時嚇的雙腿發抖,額間滿頭大汗。
“你為何在暗處跟著我?”秦湛攏了攏袖子,問道。
小太監打著哆嗦,過了會兒,這猛的連連磕頭,“王爺繞命,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奴才並不是故意冒犯王爺的,還請王爺恕罪。”
“說,說清楚了,我還可繞你一命。”
小太監咽了咽頭,他原是想抬頭瞧一瞧秦湛神色如何。不過才抬了一半,又猛的給人壓了回去。
“大膽!”
小太監連連磕頭,自稱不敢。這般,他低著頭,只餘光能瞧見秦湛衣服下擺的一角,才哆哆嗦嗦道:“王……王爺,奴才叫六福子,在月寶宮那兒當差,往日裡做些擦掃庭院的活計……”
這新入了宮的太監,剛開始沒幾分背景,都是分去了這些個偏僻之處做些灑掃的。大部分運氣不好的,這一做也就做個一輩子了。
日後年紀大了,因平日裡沒人孝敬,俸祿也不多。等開了皇恩,出宮養老,怕是只能在雍城北區那兒有條被人叫做閹人巷的地方買個小宅子,悽慘度日了。
閹人巷那兒可不是個好地方,宮裡頭選太監也是頗為嚴格的。好些淨身之後沒選中,便只能在閹人巷中一起度日。
這般的閹人,尋常人都看不上,也尋不到好的活計。有些容貌還有些俊俏的,寧可把自個兒賣去了男風館,也不願意在這兒待著。容貌身段都差些的,男風館也不要,所以自個兒在閹人巷裡做了自個兒的粗等皮肉生意,賺些販夫走卒的錢來度日。
六福子被分去了月寶宮,便曉得如果他沒幾分心思,這輩子就完了。他性子有幾分膽小,但也想搏一搏。
今兒個他來,是因為他有個遠方親戚叫杜永平。他老家父親上山走了霉運,跌死了,家中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加起來還有七八個,他是老六,所以叫六福子。
家裡實在活不下去了,見他腦子靈活,家中母親這才打發他來尋親戚杜永平某個差事。賺了銀錢回來,也好補貼些家中,給弟弟妹妹們一口飯吃。
哪裡想到,誤打誤撞,他最後丟命根子,卻是入了宮。入宮之後,他才遇見了杜永平。只到了這時,一切都晚了,他也只能托杜永平帶了他兩月的俸祿捎去給他家中母親度日。
六福子是敬佩杜永平的,這杜家大哥一身武藝,只是不知為何去守了城門,著實明珠暗投。
這原本也就這樣,只是昨日晚間,杜永平找人託了關係,卻是說見他一見。六福子自是去了,不曾想,杜永平竟然讓他去見三王爺,就說他杜永平有要事要稟告。
六福子當時被便嚇的不輕,哪裡敢應下。
這種貴人,豈是他能見的。
不過杜永平卻是個能說的,條條樁樁下來,倒是將六福子說的心動了。以後悽慘度日,或者是如今拼死一搏,說不得就搏出了個富貴榮華。
六福子一夜輾轉不安,想了滿腹說辭。但剛才個,瞧見秦湛給人眾星捧月一般過來,瞧著就是華貴無雙。他哪裡見過這般貴人,便嚇的不敢出來了。
秦湛這會兒聽著這六福子細細說了,好半晌,只念叨了聲,“杜永平,有些熟悉。”
伯福彎了腰,上前幾分,對著秦湛說道:“王爺,此人奴才倒是知道幾分。您幾年前不是著人抓了那黑白熊嗎?後來在百獸園那兒餵死了不少,皇上念著您喜歡,特意記了這件事,讓人又去尋了不少來。
這杜永平聽了之後,後來不知道哪裡弄來了法子,特意尋來了黑白熊的餵養法子,據說挺管用。”
伯福這般一說,秦湛倒是想起來了。杜永平原是御龍衛的人,在靈吉山那兒還隨身保護過他。不過後來秦湛不喜他將白狐泣淚之事告知了秦慎,便隨口說句不願這人再出現在他跟前。
其實想來,也怪不得杜永平。他原就是效忠秦慎的,不過他那時自己有氣,發不了秦慎,隨口說了旁人罷了。
這記起來倒是都記起來了,那日他回宮入城門口的時候,一個小兵打扮,身材卻尤為魁梧滿臉諂媚的人,好似就是杜永平。
這麼看來,因著他那句話,杜永平這些年倒是過的不舒慡。他也算是武藝高強的人,如今做了個小兵,怕是心有不甘。
杜永平這人,權利心倒是重的很,看似正氣,這些年落魄,怕是更將他磨礪成了個鑽營之人。不過這種人,秦湛倒是覺著無礙。
這世界上的人,誰不是貪名逐利。不過有些個人是攤開了明面上,赤裸裸。有些人,藏著掖著,非要裝一個心性淡泊罷了。
就如朝中那些清流,還不是對他們的身後名看的比什麼都重。這何嘗不是貪慾的一種,不過也因為有了這些個欲望,高高在上的皇帝才能掌控的了這些人。
秦湛想罷,只道:“去將杜永平找來,帶去永祥宮,我見一見。”
“是。”有侍衛立即應道。
第74章 時也命也
杜永平這會兒原還是在城門口值班的, 不到時辰, 自不會有人來換他。不過今日, 杜永平很是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