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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個交入城費的舉動,都叫敖銳看得眼睛都不眨的。這畢竟是一條與世界脫節了幾乎八千年的龍,在龍族還在這世上橫行的時候,哪裡見過這樣的凡人——守在城門收費的成州派門人,一個手裡捏著把大約兩個巴掌大的羽扇,在這陰天裡還不緊不慢的搖晃著,捧著一本書搖頭晃腦的在看,如果忽略掉他收起靈石時飛快的動作,還是十分的瀟灑自然的。
另外一個就更加神奇了,他大約是來跟同門換班的,一路走來的模樣跟旁人都不一樣,穿著寬大的鶴氅,昂著脖子抬著腿,看起來是別有意趣,卻也不缺暗含的韻律,似乎有什麼內涵在似的。
「這位道友你是在模仿仙鶴麼?」敖銳看著他坐下,這才開口問道。
「你也看出來我的鶴步?」原本一路走來都目中無人的修士,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小娃娃一本正經的叫道友什麼的,這修士心下也覺得十分可愛,正好他鶴步練得有了點水準,一高興,就免了敖銳的進城費,再給了他們一塊牌子,讓他們兩個直接進城去了。
敖銳笑嘻嘻的捏著那個木牌子,仔細看了看,才交給司明朗收好。小龍一身都是寶貝,連口水都不簡單,龍涎可是用途豐富的偏門材料,比龍血都要稀罕,偏偏他現在從頭到腳,一分財產都沒有,連個儲物戒都是蹭司明朗的。不過司明朗也是甘之如飴就是了。
鶴步是成州派的步法之一,據說練到高深處能化身七十二道鶴影,對戰之時妙用多段,更兼仙氣渺渺,是個很受好評的法術,那來守城門的弟子已經開始練習鶴步,估計離進入內門也不太遠了。
帶敖銳來城裡玩耍,司明朗也沒再想關於成州派的事情,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城中集市的所在,把敖銳往手臂上一托,就抱著他去了。
凡人的集市,司明朗其實也沒怎麼去過,他出生於修真世家,修士的集市倒是去過不少,這時候看起來頗覺得新奇。
這對修士喜好的東西,卻與普通凡人大不相同。集市中間有表演雜耍的藝人,蹭蹭蹭爬到孤零零的竹竿之上,拿著竹竿頂上的火把,喝了一口邊上葫蘆里的水,往那火把上一噴,呼出一米多長的火焰來。下頭的小娃娃,各個看得目眩神迷的,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但對從小把噴火當玩耍的敖銳來說,這就顯得太無趣了。他跟司明朗兩個人的品味倒是很相似,兩人都看中了另一頭玩糖畫的手藝人。
甜蜜蜜的糖塊的香氣,還有作畫人揮舞著大鐵勺畫出來的糖畫,一下子就吸引了敖銳的目光。司明朗就像能聽見他的心聲似的,兩人一對視,就站在了糖畫的攤子前面。
由司明朗掏錢,敖銳開始轉糖畫,連續轉了四次,得了鹿、雞、小魚和最簡單的糖餅。敖銳頓時遲疑了一下,他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都轉了四次了,顯得有點任性,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跟司明朗說自己不玩了,小龍拿著已經做好的糖畫,笑嘻嘻的一口咬下了小魚的頭,看向轉盤的眼神卻帶著些許遲疑,他最想要的,當然還是龍。
司明朗卻毫不遲疑的再遞出了銅錢,這一回卻被他轉中了大獎,龍形的糖畫!
敖銳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抱了一下司明朗的胳膊無言的表示的感謝,接著喜滋滋的拿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糖畫。
司明朗臨走之前,又遞了一把銅錢給那小販,權做賞錢。等離得遠了,他才不好意思的跟敖銳承認,自己剛剛用法力做了弊。敖銳的喜悅卻沒減少半點,覺得心裡暖融融的。他都捨不得吃掉那個龍形糖畫,拿在手中看都覺得甜絲絲的沁入心底。
最後其他的糖畫都吃掉了,這個龍形的還是被小心的放進了司明朗的儲物戒指里。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菌昨天被燙傷的地方,碼字之前被蚊子咬了個包……它們怎麼能下得了這個口(#‵′)
第27章 偶遇
衍水界也算是個歷史悠久的中世界了,像儲物戒指這樣的儲物法寶,經過無數年的積累,也留下了不少,相對來說價格也就不算太貴。司明朗現在用的這個儲物戒指,大約能存放四五十個立方的東西,對於一個練氣期修士來說,已經有些奢侈了。不過修士需要的材料很多,能多儲備一點,說不定哪天也就用上了,這點空間也不過堪堪夠放而已。
司明朗儲放自己的東西,還會稍稍猶豫一下,但存放敖銳的東西,是絕無二話的。他專挑出一塊空間留給敖銳,現在這裡擺放著敖銳捨不得吃掉的兔子小饅頭,剛剛收穫的龍形糖畫,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綠葉子、小石頭……唯一值錢些的,卻是一小塊做成碗型的金子,上頭還刻著精緻的花紋。
敖銳從司明朗手中得到這份禮物後,簡直愛不釋手,直到當天晚上司明朗一個翻身,被胸口的硬物給硌醒,敖銳才很捨不得似的,把這個小碗交給司明朗保存,而不是一副恨不得自己再縮小一點,能完全睡進那碗裡的模樣。就他現在的大小,頭跟身子睡進去了,在外頭還甩出來好長一截的尾巴。
司明朗只知道小貓有類似的喜好,卻沒從任何典籍里找到過關於龍在這方面的喜好,早知道還不如買個大點的。不過這天司明朗帶敖銳又去了成州城的金店,敖銳卻對那些同樣類型大大小小的金碗不是很在意,反而就是喜歡那個他擠不太進去的碗,司明朗也只好作罷了。
兩人在整個集市里一路搜刮過去,直到市集到了需要散場的時候,這才停下了到處亂竄的動作。敖銳捏著個烤得香噴噴的紅薯,把外頭略有些焦黑的外皮給撕掉,露出被包裹著的金黃的似乎還帶著熱氣的內芯來。
小龍坐在司明朗肩頭,這點溫度根本燙不著他,三口兩口就把那個紅薯給吃掉,他拍了拍小肚子,輕輕嘆了口氣:「凡人的食物,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很好吃啊!」
不過這也只是敖銳的飯前甜點罷了,作為一條真龍,敖銳的肚腹遠比他現在這模樣要大得許多,就算真的吃飽了,他體內法力微微運轉,飛快的就能把那點凡人的食物消化掉,之後還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正在這時,卻聽得前面一個婦人顯得略有些著急的呼喚:「那個少年郎,可不能這樣帶孩子!」司明朗一抬頭,卻見前面街頭,有個支起來的小攤,司明朗眼神還算不錯,一眼看見那小攤上懸掛的竹牌子上寫著的菜單。
「去看看她的餛飩如何?」司明朗把敖銳從肩頭抱到懷裡。小龍水靈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表示反對。
這確實是個很小的餛飩攤子,還兼做賣點湯圓、豆花什麼的,按理說應該是個早餐攤子,卻在市集都散了,對凡人來說已經過了飯點很久的現在,又支了起來。
這時候小攤里也沒有別的客人,桌椅上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油膩,灶台里的柴火燒得噼啪作響,那婦人用圍裙擦了擦手上的水,輕聲問道:「這位客官要點什麼?」司明朗微微一笑:「就來點你這的餛飩吧。」
不巧這婦人的餛飩已經賣完了,只好臨時現包好再下鍋煮。等司明朗表示不介意後,看著小店裡又沒有別的客人,這熱情的婦人就再次開口了:「這位客官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男子,就是不會帶孩子……」她頓了頓:「這孩子是?」
敖銳是他什麼人?司明朗現在自己也鬧不明白了,說是會幫他補全家族借鑑自龍族的功法的契約者?被他耐心照顧的小龍?足足八千年前的大前輩?最後他只是含含糊糊的道:「他與我家先祖有些淵源,現在跟著我一起到處看看。」
也不知道那婦人從他的話里理解出了多少愛恨糾葛,她拖長音調哦了一聲,這才一臉嚴肅的道:「既然沒有長輩指點,我這婦人卻要說上一二了。」
掃了一眼司明朗抱孩子的動作,那婦人大大小小給他指出了七八個錯誤,在她遠程指點下,遠比凡人小孩要皮實許多的敖銳,換了個姿勢縮在司明朗懷裡。
小龍清澈的眼眸左右打量著這個略帶著點陌生的環境,用了點力氣搖了搖,果然比之前穩當許多,卻又沒遮住他左右打量的視角,心裡很是滿意。
司明朗看他那小模樣,把現在這個動作的角度等等都記在了心裡。
這還只是那婦人指點的第一步,她緊接著就把矛頭指向了敖銳身上穿著的小肚兜:「這城裡的人家,有圖方便給孩子這麼穿的,那也是在孩子還小的時候,最多一兩歲。這孩子至少四歲了吧,自己都記事了,有條件的話,要給他穿點合適的衣服才好。」
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被真正意義上的教育了一番,司明朗幾乎要拿出小本子來一一記錄下來。那婦人好不容易停下絮叨,把手中的擀麵杖往邊上一扔,道:「這樣罷,你先去前頭那家新開的衣裳鋪子買點給這孩子穿的衣裳,那店家叫徐成,是個實誠人,看起來就是個能做事的樣子,給你們家孩子買來穿肯定沒問題。」
司明朗站起身來,向她行了一禮,那婦人漲紅著臉,趕忙躲避開來,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司明朗這才抱著敖銳站起身來離開,到最後,他們也沒有吃丁點這個鋪子裡的東西,也沒有其他的客人再進來,作為店主的婦人包了好半天的餛飩,最後一個也沒下鍋煮。
但對這樣奇怪的現象,不論是主人還是客人,都沒表示出半點疑義。
司明朗他們轉過這個街角,卻是條顯得有些繁華的街道,這時算得上是深夜,卻又沒到宵禁的時辰,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不少,也有賣各種小吃夜宵的,店鋪小攤里有不少人。看著這街道的繁華,幾乎難以想像,就是一個拐角的距離,另外一頭卻是冷冷清清的。
按照那婦人所說的,司明朗很快找到了那家兼賣布匹與成衣的裁fèng店。只是與那婦人所說的「新開業」不同,這鋪面牌匾下,還寫著一行大字,分明是「百年傳承」幾個字。有成州派的修士在,這小城裡的人哪怕自己算不清楚,修士卻是親眼見證的,能掛上這樣一個牌匾,必然是真材實料的。
司明朗卻不以為意,徑直進入到店裡,在店老闆殷勤的招待下,給敖銳買下了足足十套衣裳,以及連同的成套的內衣襪子、鞋子,還有冬天的夾襖、斗篷,手套和圍巾,有看得喜歡的小配飾也買了些。
那店家似乎也沒見過這樣慡快的客人,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壓抑不住臉上的喜色,尤其是那個專為孩子做的白狐斗篷,當時是為了利用那塊破損了的狐皮,沒想到做出來快一年了,也沒人買,再放下去,這皮毛就要降等了。
又兩件衣裳稍微大了點,那年輕人左翻右找,卻沒找到他趁手工具,還是他坐在店面後家中的老爺爺出門來,親自遞給他的。在那年輕人幫著改衣服的時候,司明朗跟那老者打了聲招呼:「您老人家是叫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