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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時期龍族聚族而居,雖然是他們的天性,未嘗也不是出於自保的需要,龍族雖然強大,世上總有更加強大的人。總有族人會在歷險、戰鬥之後消失,屍骨也不能再尋覓得到。
敖銳也不是不知道這一點,龍族對小龍的看護,可是十分嚴密的。只是,敖銳雖然現在看起來是個小龍,但事實上他都已經八千多歲了,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已經成年了好久好久,卻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被司明朗扯著尾巴提點,小龍慢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在司明朗手掌心裡盤成了個圈,十分溫和的吱了一聲——跟傳說中的龍吟實在相差甚遠,不過隨著敖銳的動作,他頭上的鼓包變得平了,鬃毛也就留下了尾巴上的一小綹,敖銳的美學不允許他身上沒有了好看的鬃毛。小龍的臉略作微調,銀白色的鱗片也變成了青色,他現在看起來不像是龍了,完全就是一條青蛟。
與真龍長相相似,蛟龍卻算不上是神物,而是妖修。蛟龍在衍水界裡也算得上是頂尖的傳承族群,在妖修中擁有很強大的勢力。換言之,就是蛟龍也不是常見的存在。雖然敖銳變幻的青蛟,已經是蛟龍里數量最多的那一部分了,也還是罕見。而且蛟龍的身上,受修士覬覦的材料也不是很少。
看著變成這樣就感覺滿意了的敖銳,司明朗不由得苦笑:「你既然能變形,要不乾脆變成蛇……」氣哼哼的小龍瞪大了眼睛,張開口無聲的咆哮,似乎想要給司明朗來上一口,不過他也只是虛張聲勢罷了,本質上還是個溫柔的孩子。
嚇唬了一番司明朗,警告他不要挑戰龍族的自尊之後,敖銳閉著眼睛飛了起來,鑽進司明朗的懷裡,窩在他胸口安心的睡了起來。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有了房間可住,但他似乎就認定了司明朗的胸口,困得不行了也要賴在他懷中,把那裡當做自己專屬的床。
好吧,不肯變蛇就不變吧,司明朗臉上帶著些無奈的寵溺微笑,隔著衣服輕輕撫摸了一下睡熟的敖銳,雖然他們兩個現在的力量都只能說微不足道,但他會好好修煉,保護好這條略帶天真的小龍的。
想到這裡,司明朗不由得想起了敖銳之前說過的話,他的龍珠被司家先祖騙走了。年輕的修士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點黯然,或許他的先祖,正是利用了小龍這點天真吧,龍珠那樣的珍寶,如果不是小龍自願給人,強行取得只有獵殺一條龍才能做到,而且前提還得是那條龍沒有自爆龍珠才行。敖銳顯然沒有受到那麼嚴重的損傷。
有了敖銳作為旁證,司家祠堂里那密密麻麻的靈位最上頭的那兩個,就顯得格外立體了起來。只可惜司明朗之前向來不注意這些,現在卻連先祖的名諱都想不起來。八千年呢,那麼多先祖,誰能一一記個清楚?
就算連面也沒見過,有著血脈牽繫的前提下,誰會輕易承認自家先祖是個誘騙小龍的卑劣之人呢?
打定主意要在自己所有的內衣胸口fèng上一個兜兜,方便敖銳盤起來睡覺。司明朗在敖銳沉睡的時間,也沒有清閒下來。首先他需要應付燕山孫家的人。
不知道在沒有他出現的那個世界裡,這些人是如何處理小城裡的魔修的,司明朗也沒去多想這個問題,想來應該沒有這般簡單。他在城主府里,不僅見到了打扮一新的孫景怡,以及站在他身後寸步不離表情堅毅的小乞兒,還有孫景怡的同胞姐姐,準備嫁給燕君的孫家大小姐。
一見到她,司明朗就覺得有些不對,這個女孩兒並不像是傳言中的那樣。一個因為生母家族後繼無人,自己修真天賦也只能說是平平,被即將生下孩子的繼母嫁給有利可圖的凡人的姑娘,不該是司明朗見到的這樣。她的氣場態度都太過強硬,而且看她身邊比她修為更高的修士待她的模樣,至少她在管理上應該頗有才能。這樣的人才,留在門派里不是更好?又或者是與其他的修真家族聯姻也不錯。
在修者的眼中,嫁給凡人,哪怕是凡間君主,也是最下等的選擇。
這位孫小姐沒有跟司明朗交換名字的意願,司明朗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那姑娘對待親弟弟的態度,也只是公事公辦,並不顯得親近,對弟弟的救命恩人就更不用說。
不過她在處事方面還算過得去,司明朗也從她手中拿到了還算豐厚的禮物。靈石、材料等等,司明朗現在都不太缺,這姑娘最讓司明朗滿意的一點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要嫁給凡人的關係,還給準備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在燕國境內任何商行,都可以兌出銀兩來。這可幫了司明朗大忙了。
與孫家眾人告別之前,司明朗與孫景怡略說了兩句,這才順口問了一句那小乞兒的名字。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輕聲道:「吾名顏尚。」
司明朗心裡整個天翻地覆起來,顏尚!原來他就是顏尚!那個孫家外門幾百年來最為出眾的門人,十年就築基的天才,為了孫家痴傻的少爺叛出宗門,最後逃出孫家追殺,通過升仙會進入三大宗門之一的變態!
那個痴傻的少爺……司明朗在心裡默默嘆息,若是他不出現的話,那個傳奇故事背景里的痴傻少爺,只怕就是孫景怡了,這也是造化弄人。
第22章 離城
沒了魔修作亂,孫家也找回了他們丟失的少爺,困住這座小城中人的防護罩,到底還是打開了。這小城的城守捏著鼻子跟百姓宣布了危機已過,首惡已出,城中的富戶卻還是有些不平,也有想舉家搬遷的,丟了孩子的兩家,更是不依不饒。這些人家與朝中官吏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很是難纏。
城守也只能自認倒霉,他們拿修士沒有辦法,他這地方官員就只能承擔這些後果了,不管是治下之民減少,稅收減少,還是被參一本,都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孫家人還要去準備婚事,孫景怡的姐姐這回出門,也只是假作避暑罷了,她現在還不能去燕都,更不能回家族中去,繼母將要生產,顧不上他們還是好的,要是看他們不順眼再折騰點事來,可就糟糕透頂了。他們一行人準備到郡城找個地方住下,一邊遠程指揮婚事籌辦,一邊等著半年之後的婚期。
司明朗自然也不會留下來,與不動聲色的孫家人不同,他還有心想要去追查一番那個殭屍修士,和自稱是殭屍修士侄子的人。在城防護罩打開之前,他先去找了看守城防護罩的修士,這位練氣六層的修者是如今城裡僅有的修士了。
其他人被魔修控制,等那魔修一死,全都七竅溢血暴斃而亡。或許是因為這位掌握著城防的緣故,每半年需要去郡府被大修士們檢閱一番,那魔修怕被看出端倪,不敢對他下手,倒是活了下來。
面對著司明朗這個比他修為高深數層的修士,這人也沒有多少保留,只苦笑著道:「當日夜裡那場大戰我是插不上手,只是守著這護盾,城中爆響一聲後,沒過多久,我便感覺到這護盾搖動了兩次,似乎是有人穿破了禁制,跑了出去。」
這種小城的護衛禁制,基本都是對外不對內的,肯打開城內禁止修士出入的限制,還是因為孫家修士肯出靈石的緣故,不然要靠這城裡的靈石儲備,郡守是絕無可能答應的。那兩人擁有突破這禁制的能力,司明朗並不覺得奇怪,對這修士掩飾自保的話語不置可否,他轉身離開,無非道不同不足與謀罷了。
估計變幻形體的法術極耗力氣,敖銳一覺一直睡到司明朗離開小城,都還沒有醒來。司明朗從城門離開,還見到了那位痛失兒女的婦人,這天不算太涼,兩具屍骸也留不住這麼些天,已經被街坊四鄰搶出,給入土為安了。那婦人的失心症卻沒有好轉,她現在拿著兩個布娃娃窩在城門邊上,整日就哼著哄娃娃睡覺的歌謠。
司明朗看著那個可憐的母親,手中下意識的捏起了個迷心術的法決,這種法術可以讓人受到修士的控制,只相信修士給她安排的記憶,就像他重生前,明熙對他跟整個村落的人做的那樣。司明朗完全可以讓這婦人忘記自己的孩子,重新變得正常,只是法術光芒在他手中明滅兩三次,年輕的修士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一人一昏睡的龍,重新踏上了旅程,一條可想而知,漫長而艱難的修真之路。
這日夜裡,司明朗他們原本是要在野外露宿的,這當然稱不上多麼舒適。雖然大修士們可以使用煉製的居住類法寶,無論去到哪裡,都能居住得開心愉快,但那只是凝脈期以上的富裕修士才能玩得起來的奢侈享受,不說別的,能隨意變大變小的居住類空間法器,要啟動它的法力,至少需要凝脈期。
門派使用的芥子破空船之類的法寶,大小也是能夠變化,卻是使用法陣,集合至少十個以上築基期弟子才能使用的法寶。單獨一個修士要出門遊歷,還是相當不方便的,就算有儲物戒指,如果你本人沒有什麼經驗的話,也沒比凡人方便多少,就比如說現在的司明朗。
司明朗這回沒忘記銀兩,不過他走岔了路,卻是繞得遠了,他躍到半空,左右四顧,眼前最近的小城,就是他剛剛離開的那一個,他又不想再回去,便決定露宿。
來到這荒郊野地里,只好一切靠自己了。還好司明朗會搭帳篷,把那個毛氈fèng合的小窩支起來,又撿來一堆樹枝,用法術把它們的水汽都抽出來,便成了一堆乾柴,他還帶著吊鍋跟調味料。卻忘了一點,他沒買食材,連米也沒有。重生前與師兄弟們出門,這些事都沒讓他插過手。
看著熊熊燃起的火堆,又在自己的營地周圍略布了兩個禁制,肚子空空如也的司明朗,一時之間有些茫然,這可怎麼辦呢?
睡得舒服的小龍,在司明朗懷裡舒服的抖直了身體,四隻爪子朝著空中抓了抓,顯然之前睡得很是香甜。敖銳從司明朗胸口的衣襟處探出頭來,黑溜溜的小眼睛看著眼前的火光,還有空空如也的吊鍋跟地面,很快意識到他們面臨的窘境,他十分沉著的道:「我也不會做飯。」
司明朗無奈的抹了把臉,現在他們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出來不過半個多月,司明朗已經毀了三個法器,這消耗得也太快了。孫家補償給他了一把長劍,也算是上品法器了,司明朗用起來卻總覺得不太順暢,現在只拿來趕路用用,等找到有修士集市的地方,就把它賣掉。
帶著小龍敖銳,司明朗又回了那個小城,藉助小龍靈敏的嗅覺,他們把小城裡幾乎稍有些名氣的店鋪全買了個遍,存放在儲物戒指里,至少能撐個十來天了。搜羅了好吃的,司明朗正準備御劍飛回他的小營地,卻見一個修士迎面飛來。這正是他上午見過的,管理小城防護罩的修士。
兩人打了個照面,那滿臉憔悴疲憊的修士卻一副完全不認得司明朗的模樣,他確實是負責小城防護罩的修士,不過他在孫家修士來小城之前,就被郡府的修士寫信調走了,說是要給他升個職位,不必留在小城,還說這事情且先要保密。他在郡府里等了好些天,今日才知道被騙,氣哼哼的跑了回來,怎麼可能見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