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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渡青下意識尖叫了聲,左手慌亂中去抓床頭柜上的玻璃相框。
下一秒門直接被打開,時遇殊裹挾著一身風塵僕僕的氣息朝她走來,“怎麼了?”
眼淚已經流得嘩嘩嘩,方渡青才看清來人,她一口氣沒緩過來,小聲打了個嗝,下半張臉仍然是蒙在被子裡的,左手死死捏著相框。
時遇殊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雙水光閃閃的眼,他坐到了床邊,放低了聲音,“生病了?”
還記得自己剛才瞥到的時間,現在已經近凌晨兩點了。方渡青搖搖頭,又覺得心中跳動著一種瘋狂的情緒,想去親近這個跨越萬水千山來見她的男人。
她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有多可憐,通紅的眼睛,形容憔悴。
將手擱到她額頭上探了探,溫度不高得嚇人,卻也不低,時遇殊想將她撈起來,方渡青卻順勢撲到他懷中,還沒擦淨的淚水就直直蹭到他的作戰服上。
“……”
時遇殊靜了會,右手才拍拍她的背,用一種哄女兒的姿勢摟住了方渡青,“你給我們的資料很有用,辛苦了。”
“嗯。”
方渡青悶悶答了聲,鼻息撲在他的胸口。
奇異的癢。
順手撫了下她的發,觸到滿手的汗意,時遇殊抱著她,右手伸長打開了吊燈,泄了滿室的光華。
悄悄從時遇殊懷中探出了點頭,眼皮被蒙上淺淺的亮光,方渡青才有了終於回家的實感。
“剛才做噩夢了?”
“嗯……”
“今天睡了一天?”
“嗯。”
“那你去洗個澡,我下去做飯。”
“……嗯,不行。”
他連人帶被子從懷裡撈出來,“怎麼?”
“骨折了,不方便。”
方渡青伸出被裹得實實在在的右手,歪頭看他。
“怎麼回事?”
時遇殊口吻急切了點,手下動作卻溫柔,把那隻豬蹄拖到自己面前,低頭打量。
“就是,在未來……”
“我遇見了一個很可怕的男人。”
“真的。”
方渡青跪在床上,正視著時遇殊,他的眼和夜色一樣沉沉,卻引出她隱忍了兩天的淚水,用左手捂住了嘴,她哽咽斷續地敘說,“當時,為了鎖定位置,縮小範圍,我跟了他們的車,跟到了一個很荒涼的地方,後來,他們停下來了。那個男人就悄悄繞到我那輛車的後面,他敲開了車窗,那個東西,我在NFSA的陳列櫃裡見過,並不是市面能拿到的軍用器械……然後……”
“對不起。”
她抬頭,淚眼朦朧中被一個慌忙的力度重新帶進了懷抱,時遇殊抱緊了些,又啞著聲音重複,“對不起。”
第30章不是男朋友
方渡青洗完澡已經快三點半,她的右手因為長時間舉起已經酸澀難當。
這個點叫不到外賣,時遇殊只能將就冰箱裡的物料炒了個飯,燒了個湯,此刻都還熱氣騰騰的在桌上。
他衣服仍然沒換,被方渡青哭得皺巴巴的。
她瞥見,有些赧然,慢吞吞坐在沙發上,狀似不經意問,“你是特意請假回來的嗎?”
“沒有。”
盛好飯,時遇殊給她慢悠悠攪著湯里的勺子,抬眼看了下方渡青,小姑娘半張臉對著他,很明顯的不開心。
剛才狠狠哭過一通後,她的情緒好像異常鮮明,明晃晃擺在臉上,不發現也難。
他摸了摸湯碗的溫度,遞過去,“先喝點湯吧。”
“我還有三個小時就走了,早上九點有會。”
“所以是偷溜回來的?”
方渡青抿唇笑,眼睛哭腫了些,還是很亮,很大。
時遇殊嘆氣,“是啊,十幾通電話沒人接,不回來怎麼辦,現在就只有我管你啊。”
她捧起碗,乖乖喝著,番茄的酸味泛著些許油氣,大概是翻炒過的,反而開胃。儘管頭腦還昏沉著,不影響方渡青被這漂洋過海來看你的誠意取悅。
“不過,這次是我錯,不該讓小姑娘一人涉險。”
“可是你也去不了啊。”
“……”
“開玩笑。”
方渡青放下空碗,拍拍肚子,坐到時遇殊身旁的小凳子上,拿起勺子吃炒飯,她側頭,“能幫上你,我挺開心的。”
“我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個罪人,就算是灰色地帶,那也是明文法律不被容許的。但為了最脆弱也最珍貴的生命,才不得不……我一直沒對你說過最真實的感激吧,就算沒有局長的幫助,你也會想辦法幫我脫困的吧。那晚,看到自華姐的結局後,我甚至有些小釋懷。”
“這很不道德吧,但我真的從中獲得了一絲熟悉感,這種時時刻刻怕失去親人的感受,不是我獨有。”
“可一個已經深陷齟齬的人反而想盡一切將另一個人托舉出這個漩渦。”
“所以,我很感激。”
拍拍方渡青的頭,時遇殊躺在沙發上,“我休息下,等會六點了叫我。”
鬧鐘響起的時候,時遇殊先醒了,他活動了下脖子,低頭看腿上多出的不明物體,方渡青很好心給他帶了床被子,然後把自己也放進了被子裡,一起當他的保暖罩。
還算機靈,知道定個鬧鐘。
他搖搖頭,輕捏著那隻打著石膏的手,想把方渡青抱回房間,她卻先行醒了,“啊,你要走了嗎?”
“嗯,回房繼續睡。”
方渡青順從把手掛在時遇殊的脖子上,蠶繭一樣被送回房間。時遇殊擺正了昨晚匆匆被丟在床一角的相框,不忘叮囑方渡青,“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下次去不許亂來了,自己乖乖找蛋糕店吃東西。”
抱著枕頭,方渡青微揚眉梢,“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人,大概見過我……”
“記得去看醫生,好好養你的右手。”
時遇殊摁住她的腦袋,“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好的,爹。”
方渡青賣完乖,一骨碌鑽進被子裡,翻了個身,背對著時遇殊,揮了揮左手,當做送別。
幾秒後門被輕輕帶上。
她其實毫無睡意,連睡了十幾個小時,舉起右手看了看,方渡青在時遇殊面前宣洩了一通後,頭腦才清明了幾分,開始回憶那個夜晚。
時間的裂fèng。
到底是在指什麼?
郁觀樓忙了一天,腳才終於落了地。
他帶著晚飯去找時遇殊,敲了許久,才得到回應。
來開門的男人睡眼惺忪,面對他沒什麼好脾氣,“有事?”
“靠,給你送完飯,你還這麼大爺姿態。”
時遇殊靠著門,“好啊,放下,走人。”
“……”
不理會某人身上泛濫的起床氣,郁觀樓直接擠進房間,順手開了燈,占據了最軟的沙發一角,招呼時遇殊,“來吃飯,今天忙了一天,我就早上吃了個麵包。”
“等會。”
洗了臉出來,郁觀樓面前的盒子已快見底,時遇殊嗤笑,“你餓昏頭了?”
“快了。”
他擱下筷子,仰頭,“你們交了資料就算完成任務,我們負責的可是整個案件,後續還不是全部落我們頭上。不過你們技術科的人很厲害,靠那兩份資料,至少節約了半個月的時間去找關鍵線索。”
時遇殊剛拿起盒子,聞言一笑。
什麼技術科,不過一個小姑娘而已。
不過方渡青真的出乎他意料的勇敢和坦誠,即使害怕,卻因為內心的過意不去而奮勇償還心中的愧疚。
“剛才張老頭說你們的任務基本完成了,等我們找到季期科技的根據地,就可以走人。”
“是嗎?”
時遇殊踢了郁觀樓一腳,“那麻煩你速戰速決,我還要回家照顧病號。”
“病號?”
在時遇殊盒子裡搶了片牛肉,郁觀樓咬在嘴裡含糊不清地問,“什麼病號?你姐生病了?”
時遇殊冷面相對,“吃完了就滾。”
“你大爺的時遇殊,還有沒有從小到大一起挨打的友誼了?”
“沒有。”
加快了扒飯的速度,郁觀樓覺得很委屈,天天和前妻抬頭不見低頭見就算了,還要受發小的冷落。
吃完後郁觀樓果然很守信地滾了,出了門,他才摸出一根煙,在時遇殊的房間裡就已經犯了癮,可惜時遇殊不抽菸,只能憋了下來,此刻酒店長廊空無一人,郁觀樓走到這一層的小陽台上,在夜風中點燃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