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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鞭炮聲漸漸停下來,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劉家人也送完灶王爺,一起坐到堂屋開始吃小年飯了。
劉延寧和劉青加班加點,也堪堪到除夕的前一日,才把所有春聯給寫完,劉青覺得通過這段日子的強化練習,她已經擁有了特殊的寫福字技巧。
年三十,也是除夕這一日,劉青是沒事可乾的,寫完了春聯,家裡其他事也輪不到她來做,親哥也沒有喪心病狂的除夕也要拉著他們念書,劉青便想著今年的最後一日,她要好好睡一個懶覺。
結果劉家大人乒桌球乓幹活的聲音,說話聲,還有熊孩子們玩鬧的聲音,把劉青吵得無法好好睡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了會兒,還是認命的穿衣裳起來了。
一出門,正看到劉二叔幾兄弟在各屋門前貼春聯,熊孩子們站底下瞎指揮,蔣氏則帶著兒媳們仔仔細細,里里外外的清掃著,做著最後的大掃除工作。
見劉青起來了,蔣氏笑道:“青青就起了?灶底給你煨著烤紅薯,快洗漱了去吃早飯,鍋里在給你們燒熱水洗澡,待會兒都去洗了換新衣裳。”
有條件的人家,過年孩子都是要穿新衣裳的,就算實在穿不起新衣裳,除夕這日也要洗乾淨了,換上最齊整的衣裳。
不過劉家今年賺的錢多,給每個孩子都做了件新的棉衣,好幾個小的,比如說三丫四丫五丫她們,還是頭一次穿新衣裳,心裡頭別提多激動了。
劉青如果不是秋日裡,蔣氏做主叫她娘給她做了兩身新衣裳,她現在也是頭一次了。而且劉青這回照樣是破例的,其他人都是一身,獨獨她做了兩身棉衣,蔣氏說要換洗著穿。
劉家的孩子也算多的,從上午開始,陸陸續續的洗澡,也一直到用午飯的時候,小輩們才堪堪洗完澡,一個個都換上了乾淨整齊的新衣裳,感覺劉家的面貌都煥然一新了。
到下午,大人們也陸續燒熱水洗澡,蔣氏領著兒媳們,提著各房換下來的衣裳去河邊洗的時候,也已經有許多婦人在河邊洗衣裳了,見蔣氏一行人過來,都十分羨慕的笑道:“大娘,今年可是發財了,中午看到你們家那幾個小的,都穿上新衣裳了呢。”
“什麼發不發財的,不過就賺個閒錢,再說你們哪就差了?”蔣氏依然謙虛。
李氏拎著桶子,挑了個位置默不作聲的蹲下,也有不少人主動同她打招呼。
一群婦人們一邊洗衣裳,一邊有說有笑。
在家裡的劉青卻覺得無聊,劉大爺在和人下象棋,她看不懂也搬個小凳子湊過去看熱鬧了,一邊各種懵逼,一邊想著她也要搞個五子棋出來打發時間。
不過現在還沒那個條件就是了。
李氏她們洗完衣裳回來,晾完衣裳,時辰又不早了,得開始準備年夜飯。中午吃得相對簡單,年夜飯卻半點不能馬虎,做完大菜後,劉大爺還得領著兒孫,端著大魚大肉去祠堂祭祖。
說是祭祖,村里人的年夜飯都聚到了一起,自然也有攀比的意思,蔣氏一邊領著兒媳們做飯的時候,一邊還在念叨:“今兒也叫大傢伙瞧瞧,什麼才叫豐盛。”
劉青閒得無聊,索性也晃到灶房去了,蔣氏今兒不讓她沾手:“青青你站遠一點,穿著新衣裳呢,可別給弄髒了。”
劉青被趕到了旁邊,插不上手,也不出去,鍋里出一盤菜,她就湊上前去偷吃一塊,等年夜飯還沒全部做完,劉青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
不過大過年的,也沒人說劉青,就連蔣氏,都是沒什麼威懾力的瞪了劉青一眼,就隨她去了。
傍晚時分,堂屋的棋局收起來,劉大爺領著眾人去了祠堂,作為女孩,劉青照例是沒那個資格參加的,她娘甚至都不讓她學著其他人去祠堂外邊湊熱鬧。
對於這種深入骨髓的重男輕女,劉青甚至都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不讓去就不去,她索性從竹籃里拿了塊切成方塊的麻糍,用棍子插著,去堂屋燒了烤火的火爐里烤麻糍吃。
劉大爺一行人,直到天黑了,才端著菜回來,熱騰騰的大魚大肉,這個時候已經涼透了,也沒人說要把菜再熱一熱,蔣氏興致好的點了一支紅蠟燭,李氏等人又陸陸續續端了剛出鍋的青菜小菜過來,滿滿當當擺了整整一桌子,一家人就圍著桌子坐了一圈。
蠟燭的燈不大亮,但加上火爐里的火苗也在跳躍,屋裡還算亮堂,最起碼劉青能看得清劉大爺紅光滿面的臉色,看來今兒劉家的這頓豐盛的年夜飯,讓他們在村里人們面前賺足了臉面。
開飯之前,作為大家長的劉大爺說了一通話,大致是總結過去,展望未來,發了一通宏願,才動了筷子,劉家其他人也才跟著開動。
年夜飯這麼豐盛,熊孩子們也不搶食了,一邊聽著大人們高談闊論,一邊慢悠悠的吃飯。
熊孩子們吃完飯,放下碗就跑出去同小夥伴們集合了,大人這邊有酒有肉,還有談資,卻一直到戌時以後才堪堪吃完。
李氏和王氏等人撤了飯桌,去灶房刷完洗筷子,其他人便開始轉到火爐旁,一邊烤火一邊繼續聊天。
熊孩子們也陸續玩得滿頭大汗的跑回來了,因為往年的經驗告訴他們,這個時候該發壓歲錢了。
果然熊孩子們一個個剛跑進院子,蔣氏就一邊摸口袋,一邊在叫他們的名字,熊孩子們就跑進來磕頭拜年了,然後一人得了一串用紅繩串著的壓歲錢。
往年是男孩才有壓歲錢,不過今年家裡狀況好了,輪到劉青她們磕頭的時候,一人也得了一串壓歲錢,只是沒有男孩們得的多,劉青得了壓歲錢便塞回了袖兜里,不想叫嬸子和堂姐妹瞧見她得了八個銅板,跟男孩們的數量一樣。
熊孩子們得了壓歲錢,又跑出去玩了,大概是要去同小夥伴們分享一下自己的壓歲錢,王氏等人不放心的追在後邊,耳提面命的道,“壓歲錢不許玩掉了,回來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劉青看著她們這麼不放心的樣子,心想估計熊孩子們也就今晚能摸一摸壓歲錢了,到了明日,肯定都被她們以各種名義騙了過去,就像她小時候那樣。
這兒有守歲的傳統,而且不是守到子時,守歲是一直到天方亮,放了開年鞭炮才算完。
劉青這大半年來,已經徹底休養生息,從以往的夜貓子,到晚上八點準時睡覺的老幹部,習慣了這個作息,剛吃完飯年夜飯就有些犯困了,撐到這會兒已經是睡意惺忪,開始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的打,都熬出淚花來了。
正在劉青埋頭同瞌睡蟲做鬥爭的時候,頭頂忽然被人拍了拍,是親哥溫和的聲音:“青青困了?”
劉青已經迷迷糊糊的靠在李氏身上了,還沒回過神來,李氏已經笑道:“可不是,每日那麼多覺白睡了,這會兒都熬不了。”說是這麼說,李氏卻小心的一動不動,儘量讓劉青靠得舒服些,可見還是心疼女兒的。
劉延寧笑道:“要不我帶青青出去走走,吹吹風,也能清醒些。”
“去罷。”說話的是蔣氏,她見劉青困成這樣,也是哭笑不得,無奈道,“青青,這會兒可不能睡,再怎麼說也得熬到子時以後。”
在蔣氏等人的催促下,劉延寧拉了劉青出門了,劉青先還稀里糊塗的,機械的跟著親哥的腳步,出了院子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寒顫,這才清醒了些,劉延寧回頭瞥了她一眼,眼底里泛起絲絲笑意,道:“去看看小五他們在玩什麼?”
熊孩子們鬧騰的聲音,恐怕整個村都能聽見,劉青自然也聽見了,雖然她這會兒縮著脖子,很想說不如回家烤火,但是想到她坐下後指不定又要困得半死不活,只能大義凌然的點頭:“好。”
既然還有幾個時辰要熬,還不如現在多吹吹冷風,清醒得應該能久一點。
然而外邊委實太冷,劉延寧對自家妹妹的印象一直是嬌弱的,需要人保護的,怕她小身板被風吹著涼了,在外頭站了會兒,劉延寧又領著劉青回家了。
不過劉青覺得這只是理由之一,打著看顧弟弟的旗號,越來越多往他們這邊靠近的姑娘們,才是親哥匆匆返家的主要原因。
劉青走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依依不捨看著他們背影的姑娘們,都想吹口哨了,其實還蠻帶感的,這兒人們表達感情的方式含蓄歸含蓄,但是躁動的青春,依然有他們的表達形式。
有了這一個小插曲,劉青回家的時候顯得精神抖擻,又熬到了子時以後,蔣氏才發話了:“實在困的,先回屋休息去罷。”
當然能回屋的都是幾個小的孩子,大人,尤其是男丁,還是要繼續留在堂屋守歲的。
劉青毫不猶豫的起身回屋,脫了外衣倒到床上便睡,夜裡還夢到親哥在敲鑼打鼓的娶媳婦,她站在今晚站的那兒,看著親哥把媳婦接回來,一直進了院門,外頭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她就被吵醒了,都沒能見到親嫂子掀開蓋頭,劉青一陣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