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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同劉大爺一起回頭,懷裡抱著一個小男孩的婦人,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說是婦人,其實年紀也不小了,劉青看著對方跟蔣氏應該是同一個輩分的,只是於穿衣打扮上多了一分講究,又笑盈盈的,看起來便比蔣氏年輕了許多。
劉青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婦人。上輩子聽聞過太多拐賣婦女的案例,出于謹慎,劉青並沒有隨便接受對方沒來由的搭話,但是對方笑臉相迎,她也不好置之不理,顯得太沒禮貌。
想了想,劉青不著痕跡的往劉大爺旁邊挪了挪,小手扯著劉大爺衣擺,沖婦人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殊不知劉青這份反應,在婦人看來更覺得眼前一亮,矜持中又不失大方,這姑娘與一般的農家姑娘很不一樣啊!
婦人對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這麼一琢磨,看著劉青和劉大爺的目光便越發熱切了,好在她自來有分寸,並沒有孟浪的拉著劉青,而是不著痕跡的同劉大爺套近乎。
“小姑娘瞧著面善,可是從金橋鎮來的?”
婦人這麼搭話也是有講究的,她自己便是金橋鎮人士,方才一聽這對祖孫說話的口音,便猜測他們應該也是從金橋鎮周邊村里出來的,就算地界不屬於金橋鎮,那至少也是隔壁鄰居,聽說過金橋鎮。因此她自報家門,這對祖孫肯定會對同鄉生出些親近之意,不再如此防備於她。
劉大爺果然如婦人所料,聽到對方自報家門,便十分輕鬆的道:“那巧了,我們也是金橋鎮的,不過住在鎮下面的落水村,來回鎮上要一個時辰。”
“落水村啊,我知道,前不久我們鎮上還有個姑娘嫁到你們那兒去了,當日我若不是有事走不開,也跟著你們村里去喝喜酒了呢。”
“那姑娘嫁得就是我們村長的兒子呢!原來大妹子也認得村長的親家。”
這會兒正是出城的高峰期,前邊排了老長的隊,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他們,劉大爺就這麼同老鄉熱火朝天的聊起來了。
劉青沒搭話,默默地聽著,直到劉大爺報了自家名諱不止,還要險些把劉家大大小小都給透出來時,劉青終於忍不住扯了扯劉大爺的衣擺,努嘴道:“爺,快輪到咱們了。”
劉大爺也抬頭,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排在他們前頭的就剩三兩個人了,話題自然而然的就此打住,劉大爺又回頭沖婦人笑道:“我們每次集會都去鎮上賣茶葉蛋,大妹子下回過去嘗嘗,給你算最便宜的價格。”
婦人笑盈盈的看了劉青一眼,心裡對自己的眼光越發滿意了,至於還沒有套出這姑娘的身份,但是已經知道她是劉家的姑娘,到時候一打聽,對比一下他們家姑娘的年歲,多半就能確定了。
因此,婦人也不失望,對劉大爺笑道:“早就聽說那茶葉蛋不一樣呢,有機會倒真要嘗嘗!”
婦人的事於劉青和劉大爺而言,不過是一件插曲,劉大爺不過是客套一聲,並不關心對方到底會不會去照顧他們家的生意,而劉青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回到家便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他們兩人是天黑後才到家的,劉家人都沒睡,摸著黑在院子裡一邊說話,一邊等他們,遠遠的聽見牛車的動靜,幾乎全家出動,一起涌到院外,熱情的迎接著祖孫兩人。
劉青顛簸了一整天,這會兒累得根本不想說話,更沒精力應付熱情的大眾,只道:“我和爺給大家買了好些東西,等明兒天亮了,再拿出來給你們瞧。”
劉青聲音疲憊,眾人自然也是聽出來的,蔣氏拍了拍她的肩,溫聲道:“現在知道累了,進城不是那麼好玩的事了罷?灶上給你們把飯熱著,快去填一填肚子,再好好睡一覺。”
李氏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擠到人群裡頭,一把扶住了劉青的背,帶著些心疼的低聲道:“都累成什麼樣了……”
劉青把頭靠在李氏身上,很有些嬌氣的道:“娘,吃了一路的灰塵,我想洗澡。”
“好好,你先去吃飯,娘給你燒熱水,再把你把換洗的衣裳準備好,吃完飯你就可以去洗澡了。”
於是劉青吃了碗熱飯,又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倒在床上一睡不醒了。
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劉青很意外的看到她娘這個時候竟然還在屋裡,就坐在床邊,輕點著她昨兒從城裡帶回來的小玩意兒。
劉大爺是個很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家長,平時有些霸道,一言堂,但是也有一點好,他不喜歡斤斤計較,並沒有很在乎某些細枝末節,就像劉青這次跟著他進城,他心情好,劉青那些買買買的要求,他能滿足的便都滿足了,而倘若帶劉青進城的是蔣氏,只怕就沒有這麼慡快了。
而劉青買完東西,劉大爺也沒有要求給他管著——其實這些小玩意兒不值錢,但是加起來卻也不算少數了,可劉大爺想著是劉青自己要買的,她自己還興致勃勃,便乾脆給了她絕對的自由分配,全讓她來當這個派發禮品的好人。
昨兒晚上劉青回到家,都覺得自己快要累虛脫了,能想起提一句禮物的事已經不容易,可劉大爺還精神著,他常年幹活,身子骨不比劉二叔這幾個壯年兒子差多少,區區進城一趟的顛簸,還累不著他。
所以劉大爺是有精力給大家派發禮物的,但他仍然一句也沒提,由著劉青歇一天再忙活。
不過劉青剛睡醒過來,一時間也沒精力去想這麼多,只看到她娘在幫她整理東西,一時有些驚訝的道:“什麼時辰了,娘也剛剛起來嗎?”
李氏抬頭看了劉青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娘才不像你個小懶豬,這會兒都太陽照屁股了,還不起來?”
劉青這才知道,她娘原來是已經忙完了晨間的家務才回屋的。
又探頭往窗戶的位置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些許陽光透過細fèng鑽進屋子,劉青不由伸了個懶腰,久違的懶覺時光,讓她既舒服又有些懷念,這般慵懶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才能擁有的呢。
見劉青似乎有要賴床的打算,李氏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當然是隔著被子,李氏溫聲道:“一個姑娘家,睡到日曬三桿的,傳出去像什麼話?還不快起來!再晚一點,早飯都沒得吃了。”
劉青蒙著頭往床裡頭打了個滾,在李氏忍無可忍,動手要掀被子的前一秒,自覺的掀開被子爬出來了。
李氏這才滿意了,把替劉青整理好的東西又收攏了起來,一面將衣裳遞給劉青去換。
劉青變換衣裳邊問:“娘,我師傅他們昨兒回來了嗎?”
“你大金叔昨兒晚上回來了,你師傅和大花還在那兒,若今天回不來,那估摸著就要等到明日了。”李氏摸著劉青的頭,給她打了支預防針。
大花同外家那邊感情自來親厚,許是這麼多年以來,她娘就生了她一個女兒,外加那邊怕她受磋磨,幾乎是把這個外孫女當外孫對待的,逢年過節,要接外孫女過去住至少十日半個月的。
而這回雖然是大花的外祖過壽,還不是過年過節,她本不該在外家長住,可是仔細算一算,大花年底就要成親了,這說不定就是她出嫁前最後一次回外家,依著那邊對她的疼愛,說不得再留她小住幾日。
可大花已是待嫁之身,要是一個人在外家住,傳出去就怕不好聽,多半是她娘也跟著住,說出去便是大花陪她娘,與她自身並無妨礙。
也就是說,劉青這幾日都等不到她師傅回來,沒辦法跟著學手藝,只能自己練習了。
李氏心裡還怕她女兒的女紅被耽誤,劉青自己卻沒什麼好擔心的,她都這把年紀了,沒道理這點自律性都沒有。
劉青反而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在城裡瞧中一對耳墜,感覺很適合大花姐,想送給她當成親的禮物,就求爺給買了下來。只是我嫌單獨的耳墜太過單調,還想給配個漂亮的小荷包裝著,如今正好趁大花姐她們還沒回來,把小荷包也做好了給一併送給她!”
聽劉青這麼一說,李氏便立即道:“就是那對石子打磨的耳墜?我說你爺怎麼給你買了這麼對耳墜,沒得浪費錢。原來是送給大花的,她自來對你疼愛照顧,這對耳墜倒也是她該得的。”
“娘放心罷,我這回可聽話了,沒有讓爺給我亂花錢,買了這麼多東西回來,可是你們都有份的,我自己就留了兩朵頭花而已。”劉青仰著頭沖李氏笑道,想了想,又可以賣乖的補充道,“頭花也是奶發了話要我買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李氏嗔了劉青一眼,心裡頭自是放心又欣慰,這個女兒自從懂事以來,還真沒什麼事要讓她操心的。
“對了,娘。”劉青好像臨時想起什麼,隨口問道,“我昨兒睡了以後,爺同你們說了什麼嗎?”
“沒有,你睡了以後,你奶也讓我們都回屋歇著了。”李氏回道,又敏感的察覺到她女兒這話問得隨意,卻又不像是真的臨時起意,便皺眉道,“你問這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