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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延寧搖頭:“沒有,弟子連同進士出身都未有把握。”
“同進士。”江遠辰搖了搖頭。
劉延寧便問道:“師傅的意思,是沒有必中的把握之前,先不必上京趕考嗎?”
江遠辰也不愛賣關子,見弟子直接問,也直接回道:“為師雖然有些打算,卻還是要問過你的意思。”
說著,江遠辰重新坐回了椅子裡,淡淡的道:“同進士出身,到底差了一層,寧願晚個幾年,成了進士,前程便能定下。再來你現在年輕,弱冠還差幾年,便是僥倖中了,這幅年歲又如何服眾,如何得以歷練?”
“《左傳》有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若能一次皆中,便再好不過。奈何科舉沒有僥倖,準備不當,名落孫山便是註定,若是連累你往後的發揮,便得不償失了。”
對於師傅這番話,劉延寧聽得很認真,內心也不是不贊同,他這個年紀,就算僥倖中了進士,又有哪個上官放心交代他辦事?
“當然了,這只是為師之見,你若執意想進京,為師也不阻攔,京中自有人幫你打點好一切……”
劉延寧聽到這裡,頓時一驚,脫口而出:“師傅的意思是,來年不準備回京?”
江遠辰點頭,對弟子的洞察力還是有些滿意的。
“為何?”
“現在也不是不能告知於你。”江遠辰緩緩道,“你只知為師從京中來,卻不知為師出自安寧侯府,上有兩個兄長頂門立戶,只管吃喝玩樂。為師有一長姐,承蒙聖恩入選進宮,為皇上開枝散葉,被世人尊為‘江淑妃’。如今娘娘膝下五皇子年歲已長,為師年前回京,得知皇上和太后娘娘為五皇子選了承恩公的千金為正妃,只等擇日完婚。五皇子這門婚事已是顯赫,又有傳聞皇上有意加封娘娘為貴妃,侯府歷來低調,在六皇子成婚之前,京城是最好先別回了。”
劉延寧先前對師傅的家世便有些猜測,如今他師傅這番話,不過是證實了劉延寧的推測。然而劉延寧在聽見五皇子和承恩公千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吸了口氣,承恩公,能得這個爵位的,歷來只有太后的母家和皇后的母家,五皇子的正妃是承恩公千金,算年歲應該只有皇后母族對得上,因為皇后娘娘的父親逝世後,爵位是由娘娘的兄長繼承。
未來的五皇子妃,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這樁婚事,是不是說明皇后和五皇子結盟了?
皇后娘娘雖然膝下沒有子嗣,但她到底是國母,受世人供奉,文武百官尊敬,她看好的皇子,即便不能與嫡出相提並論,但至少也比其他皇子的地位要隱隱高一些。
明明說的是五皇子的婚事,師傅偏又要提到六皇子,可見五皇子多了這麼一個助力,六皇子一系也是不消停的。
也就是說,這兩年京城不安穩,師傅也不得不避開風頭。
怪不得師傅他們從京中回來,好友就開始打理著族中庶務,恐怕這幾年,景行也無法下場考科舉了。
景行尚且如此,他作為師傅的弟子,又豈能置身事外?劉延寧心中已有答案,起身道:“弟子全聽師傅安排。”
江遠辰點頭:“此番從省府回來,拜過家中長輩和祖宗,便不必理這些俗事,只管安心念書,再過四年,你也才二十二,正好下場。”
“是。”
江遠辰瞧了瞧天色,道:“行了,吃過晚飯回去吧,你家中想必也有話叮囑。明兒我讓人送你去洪州府,以往都是你家中長輩護送,這一次消息匆忙,他們恐怕沒這麼快,叫景行和聲揚一道去,他們也該見識見識了。”
“是。”劉延寧這回應的聲音亮了一些,以往每次趕考,都是爺爺和叔父們陪送,他們忙前忙後的伺候自己,劉延寧心中多少有些負罪感,師傅府中的下人到底不一樣,再有好友同行,路上也多了些樂趣,劉延寧心中也多了些輕鬆。
惦記著家中母親和妹妹,劉延寧在江府吃過飯,便匆匆回去了,其實若不是師傅親自開口,他都不打算在這邊吃飯。
回到家中,劉青和李氏已經幫劉延寧把行李收拾好了,首先就是文房四寶,他愛看的書,然後才是衣裳,快入秋了,這天氣也不知道哪天就轉涼,李氏給劉延寧fèng了兩套新的秋裳,都給劉延寧裝上了,這個季節的衣裳也帶了兩套,包袱裝的鼓鼓的,等劉延寧一回家,李氏又把手頭僅有的幾十兩銀子都交給了兒子:“張家良善,得知你要考鄉試,早早送了這半年賺的錢過來。你爺奶惦記著你,獨獨留了五十倆在娘這兒,你都拿著備用。”
劉延寧見狀嚇了一跳,實在沒辦法接受他娘財大氣粗的模樣,連連搖頭:“娘,不必這個,我手頭還有些銀子,上回二叔三叔回去,在省府沒花完的十幾倆,全都給了我。”
“那點銀子哪裡夠?此次去省府不同尋常,那麼多舉人老爺,大家都要花錢,咱們家現在手頭松,你也別委屈了自己。”李氏不由分說把銀子塞到兒子手裡,“再說這回是江先生安排的人送你,車馬都要安頓,總不能叫江先生出了力,又要出銀子貼補你。”
劉延寧還是不肯要:“兒子身上有幾十兩,夠用的,娘留著家裡用吧。”
“家裡有錢。”李氏指了指劉青,“你妹妹去年得了一個銀元寶,這回分錢又得了兩個銀元寶,你爺奶全讓你妹妹自個兒收著了。守著個金娃娃,你還擔心家裡沒有錢花?”
劉青聞言,自然是笑眯眯的點頭,幫她娘一起勸大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翌日一大早,江府的人便過來劉家接人了。
劉延寧早有準備,李氏天沒亮就起來給他準備早飯,以及預備在路上要吃的一頓飯。
如今快要入秋,天氣已經沒有他們上回去省府熱了,再說車馬跑得快,原本兩日的路程,他們早上坐馬車去,下午便能到省府,李氏擔心路上奔波,沒時間停下來用午飯,再加上又算不著時辰,誰知道用午飯時在的是鬧市還是荒山野嶺?
反正這東西備下了,只幾個時辰也不會壞。
李氏昨兒晚上已經聽劉延寧說,江先生這回打算讓江公子和曹公子陪他去省府,也好幫他掌掌眼。李氏一時又驚又喜,喜的自然是江先生這般看重兒子,竟讓江公子和曹公子那等金貴的少爺陪兒子去省府。
江公子什麼身份她尚且不知,可曹公子是縣主娘娘的侄子,整個江州有些見識的人都清楚的,這可是真正的貴人吶!江先生一言不合就讓江公子和曹公子替兒子跑腿,不是看重是什麼?
不過讓李氏驚的,也在這兩位貴公子身上,他們身份太貴重了,李氏又擔心這外邊或者路上出了什麼事,兒子到時候沒辦法向江先生交代,江先生讓兩位公子陪同是好事,只恐怕到了省府,又要累得延寧再費心照看他們。
李氏這百轉千回的心思,正應驗了一句話,兒行千里母擔憂。直到江府的車馬過來,李氏瞧見江先生那裡徹底安排妥當,家丁護衛長隨一隊人馬跟著,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劉家院子小,車馬和家丁們都在外邊候著,江景行和曹聲揚先進了院子,李氏熱情的抓了他們一起用早膳:“早飯備好了你們的,昨晚聽說你們隨延寧一道去省府,可真把嚇一跳,沒成想這點事,還要辛苦你們了。”
江景行笑道:“伯母見外了,也就跑一趟,辛苦算不上,三叔是叫我們趁著這個機會,隨延寧出去見識見識。”
李氏心想進城來的貴人,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偏江公子說話好聽,並不把他的話當真,只拉了他們繼續一通感激,
江景行耐心陪著李氏寒暄兩句,掃了眼院子裡,沒瞧見劉青,才略微好奇地問:“青青不在家?”
“沒有呢。”提到劉青,李氏有點不好意思,佯裝惱道,“這丫頭越發懶了,方才叫了她起床,你們都快出發了,還不出來送行。我再去叫叫,兩位公子先隨延寧進屋用飯吧。”
江景行如今和劉青相熟,對她的性子摸的七八清,一聽李氏這番遮掩的話,便知道小姑娘憊懶,還沒有起床呢,趕緊叫住了正準備回屋喊女兒的李氏,寬慰道:“青青跟著三叔學習,三叔性子又嚴厲,也是辛苦的,這會兒天方亮,還早著呢,伯母就讓她好好歇會兒吧。”
“你和延寧說的竟一模一樣。”李氏一聽江景行這話,又是驚奇又是感慨,笑道,“我知道你們拿話哄我,心疼那丫頭罷了,念幾本書,能累到哪裡去?你們比她學業更重,也沒見這麼偷懶的。”
李氏說這話,也是表示妥協了。實際上劉延寧疼妹妹,她也疼女兒,女兒音著她不被公婆待見的緣故,從小也跟著受了罪,現在年歲見漲,在家也享不了幾年福了,李氏心裡頭也是不忍對她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