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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連好幾個月,劉青照常每天進出江府,和江景行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是他們碰面的次數一雙手都數得過來。
劉青是有察覺到這點反常的,但就像江景行怨念的一樣,她的確是沒心沒肺,竟然還在慶幸,她跟江景行少見一次面,她就少尷尬一次,再過上一年半載,她大概就能忘記曾經翻過的蠢了。
不過老天沒有叫劉青如願到底,因為又要過年了。
生活過得舒心了,時間便快如流水,一眨眼又過去一年,江遠辰父女今年仍然沒打算回京,不過他問過江景行的意思。
雖然遠在江州,已經快兩年沒回京,江遠辰他們與江寧侯府的聯繫也沒有斷,以前侯府就隔三差五有東西送過來,生怕他們在這鄉下地方吃苦受罪,後來江景行管了這邊的生意,府中下人來往就更頻繁了,侯府那邊連劉青和劉延寧生辰都沒忘記送上禮物,通信就更不在話下。
江遠辰特意問江景行,是因為收到了兄長,也就是江景行父親的來信,侯府那邊希望江景行回京過年,除了家中長輩惦記,還因為江景行的年紀也該議親了。
其實就算沒有這封信,江遠辰也會叫江景行回京一趟,他知道侄子還想科舉,他也希望他考科舉,只是現在時機還未成熟,景行暫時接管府中庶務,再歷練兩年,等過些年朝中局勢漸亂,各方勢力無暇顧及這麼多,景行才有機會嶄露頭角。
眼瞧著侄子這幾年裡或許都無法施展拳腳,婚事總不能耽擱下去,而且侄子與他徒弟的情況又不同,延寧現在是不上不下,除非想要攀附的人家,否則說不到什麼好親事。不過好在他尚且年少,也不急於現在成婚,只待日後金榜題名,或許也會有大家閨秀願意下嫁。
景行到底是侯府公子,日後科考只會是錦上添花,便是他現在一事無成,他未來的妻子也必定是世家貴女。
都說先成家後立業,江景行的出頭之日還在很久之後,那先成家也無妨。
然而還沒等江遠辰開口,江景行已經先在信中拒絕了父親,所以江遠辰次親自找他談了一次,談話的結果是江景行也沒有回京,繼續留在江州過年。
江景行倒不是不願意回京,如果只是回家過個年,然後再回江州,他也不會介意,只是他看父親在信中的意思,是叫他回了京城就不必再來了。
江父以前同意嫡子隨三弟來江州,既是為了避開京中混亂局勢,也是想叫兒子跟著他三叔多學一些。
只是現在情況又不同了,五、六、七等三位皇子陸續完婚,入六部歷練,如今朝中反而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江景行此時回京也無妨,再加上他打理家族生意,叫侯爺等人都看到了他的能力,留在江州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倒不如回京打理府中庶務,能得到更多的歷練。
江景行也知道,回京比留在江州對他更有好處,只是某天,他突然想起那個沒心沒肺、叫他咬牙切齒的小丫頭,眼看著她就要訂親了,日後還會隨延寧進京嗎?或許不等延寧進京趕考,她就先嫁人生子了。
那他們也許就此別過,平生都不得再相見了。
這麼一想,江景行竟然有些慌亂——竟然不是不舍,而是慌亂。
意識到這一點,江景行心裡驀地一跳,下意識攔下了將要送回侯府的信,重新寫過了一封回信。
江景行現在還沒有真正理清自己的思緒,只能採取拖字訣,他父親寫信叫江遠辰勸他,效果卻也不大。
江遠辰到底同遠在侯府、不了解任何情況的江父不同,他們叔侄生活在一塊,自然知道他不是置氣,更不是像他父親擔心的那般,是不是在外邊學了些不好的習性,江遠辰知道侄子不肯現在回京,必定是出於某些不得意的原因,或許連他自己現在都還沒有想通,所以見他拖延,江遠辰也沒勉強,只是給了個期限:“最遲明年三月,要麼你代我回鄉祭祖,要麼告訴我們你的打算。”
三個月。江景行抿了抿唇,雖然感覺到壓力,但是心裡已經有了頭緒,想來到時候也有應對之法。
眼下的問題是,他到底該拿那丫頭怎麼辦?
劉青不知道她這下是真的蘇了一把,吹皺了男神心頭的一池春水,但是她知道男神他們又要去她家過年了。
早在得知師傅今年又不回京城時,劉青就有了心理準備,“師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勞”,那師傅現在不回家,他們當徒弟的自然要把人接回自家孝順了。
劉青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她記得小夥伴江曼楨同自己說過,江景行好像這次要回去的,結果也不了了之,是因為他們家出了什麼事嗎?
可惜江曼楨離開侯府已久,自己對府上的事也一知半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劉青無論是從她師傅,還是從江景行臉上,更加看不到絲毫破綻,胡亂猜想了兩天就放棄了,不想那麼多,好好度過這個寒假吧。
臘月中旬,幾輛馬車駛入了落水村,村民們圍著過來看新鮮,但是臉上也不見驚訝,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去年過年老劉家也這麼風光了一回。
事實上早在前幾日,就有村民向劉大爺他們打聽,問延寧他師傅今年來不來村里過年,從京城來的貴人,他們雖然搭不上交情,但是能夠多見幾次,沾沾貴氣長點見識也是好的。
得到劉大爺的肯定回復後,大傢伙就翹首等待了。臘月里不用幹活,今年又是豐收的一年,地里出息好不說,老劉家隔三差五還要僱人幹活,給的工錢又厚道,連家裡頭的女人們都跟著賺了錢,一年下來可攢下了不少銅板,大家吃得飽穿得暖了,心裡歡喜,湊熱鬧的興致就更高了。
遠遠瞧著馬車進村,就有人去通知劉大爺他們,馬車一停下,不得裡頭的人下來,男女老少們便一擁而上,熱情洋溢的替他們搬起了行李,還有些年輕媳婦,和小姑娘們喊起了劉青的名字。
劉青掀開車簾同她們打了招呼,每次回家總要來這麼一遭,她早就習慣了,大大方方回應了,才拉著有些不適應的江曼楨下了車,木棉和木槿想要扶她,誰知蔣氏剛從家裡出來,看到劉青眼睛就刷的一亮,一馬當先推開了兩個小丫頭,親自拉了劉青的手噓寒問暖起來。
要說劉家蔣氏現在最喜歡誰,劉青排不了第一,至少也能排第二。
蔣氏有些重男輕女,以前雖然也看重劉青,但還是比不上她那一串心肝寶貝孫子們,自從得知官老爺要和他們家結親後,劉青才“異軍突起”,成了備受蔣氏喜愛的孫女,連劉延林的媳婦懷了孕,蔣氏馬上就要抱曾孫了,劉青在她面前的地位都沒有動搖。
摸了孫女兒許久,看她抽條了,越長越高、越來越秀氣了,蔣氏心裡才稍稍滿足,暫時放開了劉青,開始打量後邊幾個小孫子。
劉青這才拉著小夥伴進了家門,還像去年一般,江曼楨同她住一塊兒。劉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劉青他們回來的少,屋子裡也添置了不少東西,還有劉大爺抽空給她打的梳妝檯,可惜沒有高清化妝鏡。
江曼楨受劉青的影響,也把來劉家當做難得的放風了,休息了一日,趁著天氣好,竟主動叫上了劉青出去走走。
劉青想了下,道:“我們去釣魚吧?正好帶上炭火,一邊烤火一邊釣魚,釣上來還能烤魚吃。”
李氏剛好聽見動靜,過來喊她們去洗漱用早飯,聽見劉青的話,不由笑道:“大冬天的釣什麼魚?你們要想吃魚,叫人去撈兩條上來便是,可別把自個兒凍壞了。”
江曼楨反而被劉青描述的畫面吸引了,強烈支持劉青的建議。她這麼一說,李氏倒不好堅持了,江姑娘還是客人,又身份尊貴,加上她自己又是寵孩子的,便讓兩姑娘勸住了。
在劉青和江曼楨吃早飯的時候,李氏已經幫她們準備起來了,今兒日頭好,但還是有風吹過來,厚披風要帶上,木炭也撿了滿滿的一桶。好在劉家現在不缺這個,不然看到李氏這麼敗家,蔣氏可饒不過她。
也有人看不慣李氏。劉延林和劉延根陸續成了親,劉家多了兩個女人,豈止是多了一台戲,簡直是隔三差五要上演一出鬥嘴戲。
李氏一回來,兩個侄媳婦還沒敢做什麼,王氏安氏先統一戰線了,安氏手段到底更高一籌,更明白大嫂其實礙不到自己什麼,她不爭不搶,又有一雙出息的兒女,下半生又不靠他們過日子。安氏也就在王氏跟前挑撥離間了幾回,本來就對李氏有心結的王氏就被慫恿著去找蔣氏“告狀”了。
哪知道蔣氏根本沒教訓李氏,反而把王氏訓了一頓,罰她不許吃午飯,轉頭又問李氏還缺什麼,要不是李氏攔著,蔣氏能幫她們把灶房裡的油罐鹽罐通通搬空。
蔣氏和李氏婆媳關係早就緩解了,有一部分是受劉大爺的影響,劉大爺覺得老大家的孫子孫女都有出息,也是因為老大媳婦娶得好,到底是讀書人家的閨女,等劉延根的媳婦鍾氏進門,蔣氏滿意之餘,也認同了老伴“娶妻要娶賢”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