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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他妹妹可不僅僅只是懂事,更是聰慧靈敏,他前幾個月回家,妹妹無人教導,便還是以往那般一團孩子氣。
離家之前他鄭重拜託了奶奶教妹妹通人事,這才多久,妹妹便變得如此聰明懂事,小小年紀還能為家裡分擔,替家中找到了賺錢的法子,讓痴長妹妹幾歲的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劉延寧心裡滿滿的驕傲自豪,但到底性子一慣謙虛,捨不得在語言上貶低妹妹,便只能客氣道:“景行兄過獎了。”
江景行哪裡看不出來劉延寧的心思,越發溫和的道:“是延寧兄謙虛了。”
曹聲揚性情乖張隨性,自來看不慣這些你來我往的互相恭維,便翻了個白眼,嘀咕道:“不過就是煮個茶葉蛋,家中哪個丫鬟不會煮?聽你們的口氣倒像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一樣了。”
說是嘀咕,曹聲揚的聲音當真不小了,在安靜的學室里,三人聽得分明。
江景行完美無缺的笑臉,在豬隊友孜孜不倦的拖後腿下,終於有一絲破功,在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尷尬,警告的看著曹聲揚,“延寧兄如此風姿,他的妹妹,你拿家中的丫鬟來比較,你待叫延寧兄如何自處,叫把延寧兄當好友的你我如何自處?”
“景行兄言重了。”劉延寧抿唇道,“舍妹不過是鄉野丫頭,曹兄如此看待並不奇怪。”
江景行笑意微收,知道劉延寧仍是介意的,不然也不會生疏的稱曹聲揚為曹兄了,又說“並不奇怪”,而不是表明自己並不介意。
當然了,劉延寧介意也無妨。他二人來江州數月,在書院待的時日不算長,卻也足以看清書院同窗們的為人。
他隨叔父出來遊歷,讀書倒是其次,他們江家自有族學,多少族中以才華見長的叔伯任教,與江家沾親帶故的親友,都更願意把孩子送到他們族學裡來,足以見得族學的實力,再說除了族學,還有國子監,以及久負盛名的書院。他若是要增長學識,就應該在京里,而不是不遠千里跑到這偏遠的江州來。
他此番出來,家中長輩更希望他真增長些閱歷,無論是於事亦或對人,因此他也不敢懈怠。
劉延寧是他觀察數月書,書院裡他唯一願意、也認為值得結交的對象了,不僅是因為劉延寧的才名,他更看重對方身上的品質,出身貧寒並不自卑,被書院所有先生附以厚望也不見自負。
更難得的是劉延寧為人處事中還帶著一種不失圓滑的正直。
江景行將劉延寧的性格分析了個透徹,越覺得這個人不是池中之物,若能在對方微寒之時結交,不僅是一番善緣,也不枉他千里迢迢而來。
因此,劉延寧對於曹聲揚冒犯的介意,江景行非但沒覺得他不識好歹,反而更加欣賞了。
他們在京中自來備受追捧,來了江州更甚,不是他瞧不上小地方出身的人,江州的官家子弟和富商公子,對他們的追捧近乎到諂媚的地步,手段委實不夠看。
倘若對面的人換成張知縣家的公子,曹聲揚詆毀張家姑娘,那張家公子只怕還要腆著臉跟著說“是是是”,如此沒有尊嚴的人,如何叫他們看得上?
正因為如此,劉延寧對家人的護短,才更加難得。
更何況劉延寧介意歸介意,也沒有意氣用事的爭論起來,用一種平和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態度,這樣的人以後進了官場才能走的更遠。
思及此,江景行收起笑意,看向曹聲揚,語氣難得嚴厲,“你如此冒犯延寧兄的妹妹,還不快給延寧兄道歉?”
曹聲揚性子乖張歸乖張,到底聽江景行的話,劉延寧也不是不依不饒之人,互相作揖後,這事便算翻篇了。
只是劉延寧末尾還認真的加了一句:“聲揚兄出身富貴,不知疾苦,自當不是有意。只是家中為供愚弟念書,舉家之力,縮衣減食,已是艱難;而愚弟之父早逝,母親性情軟弱,又無兄長照拂,舍妹自小沒少受苦,前不久更是大病一場,險些喪命,乃愚弟平生最悔恨之事,是以方才有些反應過度,並非有意針對聲揚兄。”
聽到劉延寧這番話,便是曹聲揚最初被江景行逼著道歉,心裡有些不情不願,這會兒也確實不好意思了,“到底是我冒犯在先,延寧兄不必在意。”
江景行聞言笑道:“我倒是想去延寧兄的家鄉看看,到底是何等山清水秀,才能生養出延寧兄和令妹這般鍾靈毓秀之人。”
“鄉野之地都大同小異,家鄉並無特殊之處。”劉延寧笑了笑,並未把江景行的話當真,卻也客氣道,“倘若有機會,自然歡迎景行兄前往做客,到時只盼景行兄不要嫌棄寒舍簡陋。”
***
劉家人很快收到劉延寧寄回來的信,是由李氏親自宣讀的,劉延寧因為知道江景行和曹聲揚的緣故,倒是知道了茶葉蛋,在信中寫明了茶葉蛋確實是京中富裕人家才吃的,似乎沒傳到外地,順便高度讚揚了自家妹妹聰明絕頂。
知道茶葉蛋的名字和由來,劉家人更加放心了,蔣氏笑道,“京里貴人才吃得上的茶葉蛋,咱們才賣三文錢一個,還真是便宜呢。”
安氏附和道:“是啊,要是那些人知道咱們的茶葉蛋這麼金貴,哪裡還會嫌貴?”
劉大爺若有所思的道:“既然延寧說這生意做得,那就好好做罷,青青,你那法子有眉目了沒?”
劉青正在琢磨著心事,她上回聽蔣氏說她娘識字,她還沒深想,只當她娘就勉強認識幾個字,因為李氏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婦人,實在不像是知書達理的樣子。
現在看她娘都能讀書信了,文化程度肯定不似她以為的那樣,她要不要找個藉口讓她娘教識字?
都說知識改變命運,大學本科畢業的她,如今卻成了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落差實在有點大。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現成的老師和藉口就在眼前,她為什麼不把握好?
當然劉青也知道現在她沒有學習的時間和條件,只能先把眼前這陣子忙完再說,便收起了心思,回答劉大爺的問題:“已經過了兩日,那些雞蛋還沒壞,我想試試它們最多能存放幾日。”
第三十一章
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其實過了中秋以後,天氣就在一天天轉涼,在落水村人堪堪收好糧食的時候,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天氣一下子轉涼。
劉青打心底覺得這個天氣茶葉蛋還能再放個幾天也不壞,但也不敢保證一點問題都沒有,萬一有人脾胃不好吃出毛病來,自家也有嘴說不清,因此在第五天過後,她還是把茶葉蛋取了出來。
“奶,這雞蛋顏色不太一樣了,再放下去會不會壞掉?”
蔣氏近來最關心這些茶葉蛋,一天不問個劉青四五遍都不放心,現在聽到劉青的話,連忙把手頭的東西放下,三兩步走了過來,接過劉青手中的蛋,放到眼前左瞅瞅又看看。
李氏王氏她們也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全都圍了上來。
糧食已經收好了,最忙的時節便算過去了,縱然地里還有些活要忙,但這些天雨下得大,也不好下地,因此落水村家家戶戶,都算是閒下來了。
當然也不算完全無所事事,男人們如今還在屋裡睡午覺,起來就要忙著捶捶打打,家裡有些桌椅不牢固了,趁閒下來時修理好,劉大爺手藝好,還在編籮筐簸萁,畢竟這些東西不僅是家裡每天要用的,下地幹活做什麼都離不開,壞的快,所以要多編點備用。
劉大爺他們這麼忙,蔣氏她們也沒閒著,現在就是fèngfèng補補的時候,幹活磨壞的衣裳鞋子,能補起來都補起來,補不好做新的,反正不管怎樣都是一針一線穿過來,不可能花這個錢去買成衣。
這個時候男女不平等之處便顯現出來來,都是有活要忙,女人們做著fèng補針線,在她們自己看來都不是幹活,以往下地的時候,中午還會趟床上歇一會兒,現在都不敢偷懶,中午吃完飯,收拾了東西,便一個個帶著針線簍子來堂屋忙活了。
也因此劉青一句話,在場的幾個妯娌一時間也都圍到蔣氏周圍看稀奇了。
婆媳幾人把茶葉蛋當寶貝研究了很久,也沒有看出什麼不同來,王氏嘴巴厲害,率先道:“我們看這麼久,也沒看出這雞蛋跟之前的有什麼不同,青青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每天都要把這些雞蛋端出來煮一次,看得最仔細了。”劉青一邊說,一邊指了幾處道,“這些地方顏色原本沒這麼深,我猜可能要壞了。”
王氏有些抓著劉青的把柄,但她本就不清楚這茶葉蛋怎麼樣的,見劉青說的這麼頭頭是道,一時間也有些心虛,便沒再開口了。
蔣氏她們沒存著質疑的心思,跟著劉青的手指看過去,倒跟著點頭了,“青青這麼一指,這些地方看著倒確實與旁邊不太一樣。”